「我只是在做我平常會做的事,只不過,現在多了跟屁蟲。」
「這個Coursera我也可以用嗎?」
「注冊就行了,很容易。」
白雪移動滑鼠,檢視課程。「哇,我看到好幾個有興趣的,台大教授也有開課?」
「嗯哼。」
「太棒了,我要卯起來上課。」
第14章(2)
「我回來了,可以繼續了。」熙旺跳上床,撕了筆記本的一張紙,又拿了筆給白雪。「姐,我們一起上課,這個課很好玩喔。」
「喔,我也要喔?」
「欸,你當然要,你不要那麼懶惰好不好?學無止境。」
「是是是。」白雪哈哈笑。
他們三人擠在床上,瞪著電腦螢幕,認真听課。
窩在一起,窩在這沒有豪華背景、精致餐飲的小地方。
有的只是家常氛圍。
書桌上是可樂、餅干、乖乖、科學面。他們邊上課邊嗑零食,教授講到精彩處,他們會急著抄筆記。
「這個不錯。」品常說。
「我來不及抄!」熙旺急了。
白雪說︰「我抄了,等一下,教授剛剛說的我沒听懂,品常你懂嗎?」
「等一下教你。」
只是這樣平常事,可是這一刻,白雪忘了煩惱,她心靈滿足,感覺踏實,有安心感。
這晚回房睡覺時,覺得自己提升了進步了,學到很棒的西,Coursera真是不露。
她好像從江品常那里,獲得許多。
王朔野也安排很多飯局,帶她認識收藏畫作的大人物,以及出版業界的老板。「人脈,就是金脈。」王朔野教她跟頂尖的人物互動,他很好,他認真幫她。但是跟那些人相處,她緊張、不自在,不習慣帶著目的性去互動。
為什麼跟江品常相處就這樣放松呢?
而,跟王朔野交往,起初真的很興奮,充滿驚喜,可是收下的禮物卻變成壓力。今晚的事讓她難堪沮喪,還很內疚……王朔野是為她好,是不是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才老是令他失望?
他生氣有理,她事後總內疚。感覺自己好失敗——
待在王朔野身旁,應該是最有安全感的啊。
明明擁有很多的,是王朔野。
諷刺是,跟江品常相處,更有安全感。
白雪輾轉反側,睡不好。
「……你說我有錯嗎?」王朔野打電話給李秘書,把睡眠中的她吵起來,然後 哩啪啦將他跟白雪吵架的事說給她听。
「我真是不懂,我對她那麼好,她為什麼不感激,還要生氣?我是誰?我干麼要看她臉色?她條件很好嗎?她憑什麼害我失眠?」
呃……大老板您也有這天啊?咱們屬下可是日日看您臉色哪。
李秘書不敢笑他,只是,小心而恭敬地給意見。
「老板說的對,干脆放棄她好了,憑老板的條件,要什麼女人沒有。」
「可惡,她為什麼這麼難搞?這麼不听話?!」
因為她不是您的員工啊。「可是老板,那種一直听您的話、討好您的女人,您喜歡嗎?」
不喜歡,她們矯情諂媚,不像白雪真誠坦率,這是她的優點,也是缺點。她思慮欠周詳,有時想法太單純,但這也是因為她沒心機。
王朔野嘆息。「我沒辦法放棄她。」
「那就道歉吧?說真的,老板你真的很容易給人壓力。」
「我有給你們壓力嗎?我只是希望把事情做好,如果你們都有做好我不會廢話的。」
但是您的要求高到天外天啊!「我還滿喜歡陳白雪的,我覺得她是很不錯的女人」
「好了,我睡了。」王朔野掛電話。
李秘書錯愕。就這樣?把人家吵醒,連謝都不說一聲?
他還真是好體貼岣?
要到什麼時候,老板才會知道,這世界不是繞著他轉啊?懂不懂發自真心體貼人啊?像白雪那樣為人著想啊?
算了。李秘書躺下,朝空中晦一聲。
「陳白雪甩了他!」去死吧,臭老板。
你這種爛脾氣,誰跟你交往誰倒楣啦!
白雪被手機鈴聲吵醒。「喂?」
「睡了?」王朔野口氣冷冷的。「你睡得著?」
「呃……」還要繼續吵嗎?唉。
不,不吵了。他嘆息。「對不起,算我錯。你不要氣,我……難過到沒辦法睡,我真的很喜歡你。」
白雪心軟,眼淚落下來。她真可惡,竟讓他這樣委屈。
「我明天會叫他搬出去,我會說。」
白雪好難啟齒啊。
這段日子,常有熱騰騰的家常菜可以吃,房子里外,總是打掃得干干淨淨。不知江品常身上有什麼魔力,好像只要他存在,周遭的人包括貓,都會不自覺放松。懲惑的熙旺,每天都笑咪咪的。
陽台重新又花草蓬勃,綠意盎然。他教她養多肉植物,不只綠在陽台,還綠進了客廳茶幾、房間書桌、廚房流理台。江品常在爸媽臥房住得很自在,那里比二手電器行的小房間寬敞多了。
多奇怪啊。明明是敵對的沉檀熙跟陳白雪,竟然因為江品常入住,她們甚至可以和平地坐在客廳,四人常一起玩起彩虹橡圈,編戒指、編手環、編蝴蝶、編小狽。
江品常像一劑中和一切的調味劑,輕松地就讓對立消失,對峙消弭,淡化仇恨,這里是暖暖的空間,無風無浪的家常生活,教白雪聞到幸福的氣味。
但不能這樣是吧?
一方面享受著被王朔野寵愛的快樂,一方面貪圖品常帶來的家庭溫暖。
是不能這樣的吧?要體諒男朋友的心情啊。
第二天,白雪心情沉甸甸。
黃昏時,家里只剩她跟江品常。
他在陽台澆花草。
她吃著他做的點心,培根蛋跟熱咖啡。
他好厲害,會把蛋煎得恰到好處,外熟內軟,叉子一觸及,里面的蛋黃便緩緩流淌出來,溫潤柔軟的口感,像有時他給她的溫暖。還喝著他沖的咖啡,香醇可口。收音機里,愛樂電台播放蕭邦的〈離別曲〉。真可惡啊,偏放起這悲傷曲,需要應景成這樣嗎?
她看江品常愜意地澆著陽台花草。現在他住得那樣習慣,又要他搬走,是不是太無情,會不會傷到他的心?
不管了,灌一大口黑咖啡,走到陽台。
只敢在他背對的時候講,她小小聲、怯怯地說︰「那個……因為王朔野介意你跟我住,所以——」終于說了。「你可以搬走嗎?」
說完偷偷觀察他,擔心他的感受,怕他受傷。
有一只黑色、不知名的鳥,孤零零站電線上,發出粗嘎嘎嗓音。秋天的風,干燥得刮痛臉龐,眼楮也發干呢。
江品常繼續澆花,淡定到白雪認為他沒听到她說話。沒听到?太好了,當她沒講。因為說出口那瞬間,難受死了。白雪慌慌轉身,逃回房間。
還好,還好,沒听見。呼——
虛弱地躺在床上,她再好好跟王朔野溝通好了,也許可以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法,這也是為了熙旺好,那孩子很依賴他啊。也許她可以跟王朔野說——
叩叩。江品常敲門進來。
白雪嚇得坐起,看他拎著帆布袋,就像當初搬進來時,那樣簡單的行囊。
「我走了。」表情淡漠,教人猜不到他的心情。
「去哪兒?」
「不是要我搬走?」
「你……你有听見?」
「唔。」
「其實也不是一定要搬,唉,他就是愛吃醋,可能大老板當久了就喜歡我什麼都听他的,我覺得其實——」
「拜。」品常撤,門關上。
就這樣?沒一點推拖拉?
白雪追出去,在門前攔下他。「我再跟他說看看,我不是一定要你走。」
江品常側身看著她,若無其事地微笑著,一樣是那淡然的笑容。仿佛搬離她的家,也不是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