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爺(上) 第23頁

長身立起,他一雙精目瞥向自始至終皆沉默的陸世平,語調持平卻隱隱含威。「照顧好你三爺。」

「是。」陸世平低應一聲。

終于送走苗老大。

苗淬元一走,方總管和守益自然跟上。

小夏和佟子似嚇得不輕,兩張圓臉上的血色都還沒恢復,倒是嘴巴嘰哩呱啦說個沒停,才知一早兩只小的沒見到主子,又發現露姊兒不在,自然以為是她陪著三爺出北院,並不如何焦急。

但大爺突然來到北院,問竹僮主子的去向,兩人皆不知,這才鬧出後面的事。

苗沃萌暗忖,等會兒漱洗、換過衣物後,還得過去大哥那邊,該是有什麼事發生,但撞見他這境況,才「好心」將要事挪後再談。

而他這境況……想著,熱流便在膚上流淌,一向自認極是自持能忍,近日來卻連連受挫,這全得歸咎于那個叫「露姊兒」的姑娘。

正了正神色,他吩咐兩竹僮先回‘鳳鳴北院’備熱水和衣物,不一會兒,藏琴軒內再次靜下,只聞窗外的翠竹隨晨風沙沙輕響。

「過來。」他也不指名道姓,反正軒室里就剩下她。

終于要「處理」她了嗎?

陸世平十指絞著,暗暗深吸口氣,走到他面前。

他推開蠶絲被,坐姿閑適。

她立在榻邊,垂眸便見他澤紅唇色,氣息又亂了。

她手指絞得更緊,硬著頭皮問︰「三爺想怎麼……呃?」

她的腰身突然被握住。

他那雙鼓琴譜曲的手十分修長,許是這三年來身子骨調養得好些,寒癥漸抑,他亦較以往健壯,十指上的骨節雖仍明顯,但不再是瘦骨嶙峋之感,而是有力的、好看的。

他兩手模上她的腰,略緊一扣,似要將她釘在原處,被他握著的地方卻熱燙起來……呃,他膚溫向來偏涼的,她卻覺得熱極。

「你從火堆里救下的那方焦木……」他語調慢騰騰。「既是難舍,那今後,制琴的事便由你接手。」略頓了頓。「省得你每晚這祥偷偷模模。」

他、他說什麼?圓圓眸子眨了眨,听懂他意思後,她雙眼大瞠。

「你不願?」俊顎略揚。

她仍傻著,萬沒料到他會這樣「收拾」她。

「不願也得願。既是為奴為婢,就得听主子吩咐!」他突然硬聲道。

「……奴婢沒有不願。」她嘆息般低語,纏絞的十指終于放松。

他面色微緩,下一刻卻覺有輕柔手勁為他拂開覆面的青絲。

那一瞬間,他背脊陡地繃凜,抿唇不語,迷眸中似閃幽光。

陸世平克制著,微顫的指最後仍滑過他面頰。經過一整夜,他玉潤下顎亦冒出點點淡青,俊美又帶頹廢。

她撫模他,沒規沒矩的,而他竟然也就由著她。

只是他不拒亦不迎,神情如謎,無法開解,扣她兩邊腰眼的手也已放開,似等著看她還能如何親近勾引人……

想他八成又暗罵她沒臉沒皮,她心口忽地一涼,手便收回了。

即使潤過唇,喉間輕啞猶在,她慢聲道︰「三爺昨晚頭疼之事,該讓大爺知曉的,雖說朱大夫此時不在城里,還是得請其它醫術高明的大夫進府,替三爺看過才好。」

「何必麻煩?」他似笑非笑。「有你拙劣琴技鼓我的‘玉石’琴,夠教我驚異了,哪里還記得頭疼?」

她驀地臉紅。她的琴技自然不好,要不,當初怎會想制出那張‘玉石’!

听到她呼吸吐納沉了沉,有話堵在喉中似的,苗三爺面上不動聲色,卻暗笑在心。欺負人原來還挺樂的,能欺得對方啞口無言更是大樂!

「我的盲杖昨晚擱在前廳了,去替我取來。然後幫我穿鞋,陪我回北院。」

「是。」

她旋身走開了,他嘴角才幽微一揚。

舉袖模了模被她踫過的臉膚,覺得有熱氣逼到表面上,那般踫觸,他說不上喜歡抑或厭惡,只覺內心不甚舒服……因深靜心湖受了攪擾,似鶯飛之渡陌臨流,不能自持。

第8章(1)

苗沃萌回北院弄妥自身後,原打算上苗大爺的‘鳳翔東院’,但苗老大已出門談生意,吩咐方總管傳話過來,說是晚膳後再談。

「風里春寒,一向在外走闖的苗二午後風塵僕僕回到‘鳳寶莊’,今晚苗家飯廳桌上擺著黃銅火鍋,鍋中銅管置著燒紅炭火,切絲酸菜在熱揚里滾動,片得薄薄的新鮮肉片兒備著好幾盤,還從地窖取來珍藏佳釀,即便年節早過,仍可圍爐取暖,盡興吃,痛快喝。

苗家三兄弟親自去請太老太爺上座,老人家的飲食依舊被苗老大掌控著,但今晚苗淬元「大發孝心」,多涮了不少瘦肉片兒擱進曾祖父碗里,也讓老人家啜了三小杯美酒解饞。

兄弟三人邊吃邊飲邊陪曾粗父說話。太老太爺難得的開懷,開懷到即便見露姊兒跟在老三身邊伺候,他也不置氣了。

晚膳過後,兄弟三人聚在苗老大的東院。

小廝替大爺擺上茶具、備妥熱水和紅爐便退出正廳,讓三位爺兒們私下聊去。

「朱大夫現下義診的鄰縣,快馬加鞭半天可至,我可遣人去相請他回來,三弟以為如何?」苗大爺提陶壺注水入茗壺,熟練地溫壺、溫杯,問話間還極快瞥了自家三弟一眼。

苗沃萌微地一笑。「大哥口中說‘相請’,其實是‘強劫’吧?」輕搖了搖頭,笑略濃。「大哥,那頭傷也就這祥,我挺好,你倘是擾了朱大夫義診,他或者不怪你,但朱大夫的閨女兒定要跟你急,屆時見我根本無事,朱姑娘她饒得了你嗎?」

「哼,誰饒誰還沒個準兒!她爹義診,咱們‘鳳寶莊’可沒少資助藥材錢!」苗大爺邊嘟囔,邊將沖出的金黃茶湯注進杯中推到苗一苗二桌前

苗沃萌听兄長那挾惱帶恨的語氣,心里不禁好笑。

這一邊,苗二也不怕熱茶燙舌,一口喝盡醒酒,這才問︰「三弟舊疾又發?」

「已無事。」見瞞不過,苗沃萌便淡淡認了。

苗老大再往苗二杯中注茶湯,似不經意般提起。「跟你同榻而眠的那個露姊兒,三弟果真喜歡,收在身邊亦無妨。」

「同榻而眠?」苗二這下真酒醒了。

「還蓋同條被子。」苗老大手掩在嘴邊,頭靠向苗二,一副說人小話的模樣。

「噢……原來如此……」苗二連連頷首,直瞧著自家老三。

收在身邊……當他的房里人?苗沃萌被調侃得微微臉熱,嗓聲仍持平。「大哥,我跟她不是那樣的。」

苗大爺見麼弟捧起茗杯認真品茶,仿佛事不關己,遂笑哼了聲。

「嘿嘿,真不要嗎?這露姊兒年紀是長了些,不過當大哥的替你仔細審視過了,她圓眸清亮,鼻子俏挺,五官偏娃兒相,膚色雖稱不上白皙,淡淡麥子色瞧起來亦頗好,總之這麼看啊看的,一張平凡鵝蛋臉也有可喜之處,你要喜愛也別隱忍,干脆收作通房啊……」

鵝蛋臉。娃兒相。圓眸俏鼻。淡淡麥膚。

苗沃萌胸房輕震了震,在盡黑的眼前,似浮現當年湖上的絲絲斜風與細雨,他見那姑娘從烏篷中走出,對著他笑。

「大哥淨愛說笑。」他捧杯啜飲,臉紅歸臉紅,卻不接苗淬元的話。

慢條斯理飲完杯中香茗,他隨即卻問︰「大哥今早特意上‘鳳鳴北院’尋我,是為何事?」

苗老大與苗二爺對望了一眼,交換了然眼神,深知自家麼弟性情,凡事不能逼急,他既不願松口,也就適可而止。

苗大爺勾唇一笑。

他替老二、老三的杯子又注香茶,三人靜靜品茗一巡之後,才道︰「‘錦塵琴社’昨日遞帖,邀請‘八音之首天下第一’的苗三爺前去一聚,共襄盛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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