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很愛她嗎?」
「嗯。」
「現在的你快樂嗎?」
「嗯。」
「你能確定,她就是你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
「嗯。」
「那麼,祝福你,永遠幸福。」
「謝謝你,以琳。我也祝你去美國以後,能遇上屬于你的幸福。」
我的幸福?
望著醉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想起彼此不久前的對話,符以琳的菱唇向上微揚,像笑著,兩行清淚卻沿著臉頰無聲地滑落。
她想要的幸福,早在收到男人親手送來的喜帖時,已經灰飛煙滅。
她不怪誰、不恨誰,畢竟這是一開始就知道的結局。
從認識之初,她就知道男人已有個相戀多年的女友。在愛情游戲里遲到,注定了她與男人只能做朋友,不能是情人。
因為沒有橫刀奪愛的狠勁,而男人也絕非見異思遷的浪子,她的愛情不曾開始,便已悄悄落幕。
她早知結果,只是沒料到承受結果竟比預想中還痛苦千百倍,她舍不得,舍不得將心愛的男人就這麼拱手讓人,偏偏又如此無可奈何……
男人眼里除了他的未婚妻,再也容不下別人,就這麼一個理由,便足以讓她萬劫不復。
輕撫著男人俊朗的臉,她幽幽輕嘆一聲。
如此深刻的愛戀,一生嘗過一回已經足夠,她不認為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還有再愛一次的能力,也明白這輩子注定無法和最愛的男人長相廝守,所以她原本打算退而求其次,擁有他的孩子,舍棄愛情,擁抱親情。
身為婦產科醫師,如何取得精子當然難不倒她,也打算在赴美之後就此不再連絡,一生都不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可是……
她終究還是辦不到。
想是一回事,但是當男人真的如願被她灌醉,她卻只能凝視眼前這張令她神魂顛倒的容顏,再也無法有下一步動作。
不只是做為一位醫師的道德臨門一腳跑出來作祟,更多的是她對他日積月累的愛意,讓她舍不得為了達成自己的私欲而強迫他做任何事。
縱使她從頭到尾都仔細設想、確認過,不會傷害他、危害他的幸福婚姻,可是一想到如果有個萬一,他日後還是會因她受傷——光只是想象,她就心疼,比想象自己抱著遺憾而孤單終老還痛。
算了吧!她不就是希望他能得到她渴望的愛情與幸福,才決定一生守住愛他的秘密,不讓始終將她當成妹妹般寵愛的他為難,能和所愛的女人共度一生,不是嗎?
就只偷這一夜吧!
讓她能單獨和他相處,凝視沉睡的他一夜,不必壓抑滿腔愛意,不怕被任何人看見她眷戀目光,可以放縱地望著他到天明,假裝今晚他是愛她的,好好收藏起這足以讓她懷念到老的美麗回憶。
這樣就好,她不多求了……
「為什麼……我竟然比愛自己更愛你……」
輕撫著男人因酒氣而泛紅的俊顏,她哀傷地吐露壓在心頭許久的愛意,也控制不住地俯身吻上那雙渴望多年的豐潤唇瓣。
她明白,這將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吻他,她會按照計劃,三個月後赴美生活,再也不回台灣。
可笑的是,她會永遠記住這一刻,而男人卻永遠不會知道她的吻、她的情,還有她這一夜心頭的千思百轉、痛苦淒涼……
驀地,她察覺昏睡中的男人似乎恢復了些許意識,竟然在響應她的吻。她心一驚,正欲起身,男人卻一個翻身壓住了她。
男人以一雙抓不住焦距的迷蒙醉眼盯著身下的女人,腦子里自動浮現未婚妻的美麗容顏,漸漸地,眼里所見的也成了同一張臉孔——
「我愛你——」
幾乎是听見的同時,符以琳便明白他認錯人了。
但是她沒用的心髒還是因那三個字而重重地撞擊了下,痛得她無法呼吸,卻又隱隱嘗到些許泛苦的甜蜜。
望著他俯首覆上她的唇,感覺他狂野地撬開她的齒關,一雙手在她身上燃起烈火,一切開始失序,完全超出了計劃。
她的思緒亂了,心也不受控制,身體更是臣服在男人的誘惑之下,完全不受主宰。
這一夜,她如飛蛾撲火,至死無悔……
第1章
六年後
符以琳梳著利落發型,穿著黑白V領襯衫、雪白長褲,腳踩高跟涼鞋,拎著米色漆皮包,精神奕奕地走入「元康醫院」。
拗不過院長親自赴美邀聘的誠意,她考慮再三,才決定答應擔任「元康醫院」婦產科主任,回到這片她幾乎快完全遺忘的土地。
「小姐,請問院長室怎麼走?」
醫院規模比她想象中還大,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尋找,她直接攔住一名護士問路,再搭電梯抵達院長室所在的六樓。
「——以琳?」
她踏出電梯走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喚。
符以琳正奇怪這里除了院長還有什麼人認識她,沒想到一轉身,一名身穿白袍的男醫師竟然朝她飛撲過來,二話不說就來個熊抱。
「太好了!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措手不及的她愣在當場。這男人叫得出她的名字,還用恍如隔世的激動眼神望著她,然後又來個熱情如火的擁抱,但是她對這男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如果不想被我控告性騷擾的話,請你立刻放開我。」她淡淡地警告。
「什麼?」幸悅時放開懷中女子,臉上卻布滿詫異。「你在開玩笑吧?你不記得我了?」
符以琳沒回答,倒是迅速將眼前的男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遍——嗯,眼神清亮、五官端正,長相甚至可以稱得上帥氣,感覺不出什麼令人嫌惡的邪氣,看起來的確不像是什麼壞人。
再掃一眼他胸前別的識別證——兒童醫學科主任幸悅時?連名字她也沒印象。
「是,我不記得你是誰。」不過既然兩人將會是同事,她還是必須搞清楚彼此關系。「請問我們以前是同學、同事、朋友還是情人?」
「啊?」
幸悅時瞠目結舌,打結的腦筋轉了半天才想到一個答案。
「呵~~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會演戲了?連我都差點被你騙過!」他大剌剌地拍兩下她的肩頭。「好啊你,六年不連絡的帳還沒跟你算,倒先玩起我來了,你這丫頭變壞嘍!」
符以琳長嘆一聲。看來不解釋清楚,這男人真的會以為她一把年紀還在玩那種「猜猜我是誰」的爛游戲。
「抱歉,我是真的忘了你是誰,不是開玩笑。」看見男人愣住了,她接著說︰「我的腦部曾受過傷,喪失了部分記憶,從大學一直到受傷前所認識的人似乎忘了不少。也許我們以前真的認識,但我真的不記得了,可以請你直接說明我們先前的關系嗎?」
他呆住,要不是她清澈的眸顯示她並非開玩笑,他真的以為她是存心愚弄。
「我們是醫學院同學、最好的哥兒們,在你去美國前就像家人一樣——」幸悅時說到一半驀地哽咽,仍然對她所說的事難以置信。「以琳,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你真的把我忘了?」
她點點頭,心里也有疑惑。「如果我們交情真的那麼好,為什麼我在美國六年,你一次也沒來找過我?」
說到這,他也有一肚子怨氣。「沒找你?你留的連絡地址和電話全是錯的,我還親自去美國找了你半個多月,就差沒把整個亞歷桑納州給翻過來——」
「亞歷桑納州?」她听出不對勁。「這些年來我一直住在西雅圖。」
「嗄?」幸悅時一臉踩到狗屎的表情。「你在搞什麼?當時你說是有親戚當了那里一間地區醫院的院長,請你過去幫忙,供吃、供住、待遇優渥,怎麼又跑到了西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