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搭地鐵,只是在附近。」
「不管怎樣,你快離開那里!」
「怎麼了?蘭珠,到底……」
話語未落,一陣爆炸聲便透過手機在方蘭珠耳畔轟然作響,連續數聲,昭示著不祥。
她頓時悚然,全身凍凝,腦海一片空白。
方蘭珠由飯店匆匆奔赴爆炸現場時,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慌然無措。地鐵的方向升起陣陣濃煙,火光在暮色漸濃的天空映染一片瑰麗的血紅,她看著那片天空,更加驚惶。
人流連綿不絕地由地鐵站往外疏散,只有她跑往與眾人相反的方向,偏偏要往那危險處去。
「小姐別過去!那邊危險!」有德國市民善意地提醒她。
她雖听不懂對方說什麼,但能由他的表情看出擔憂,感激地道謝。「我的朋友在那里。」她用英文解釋。
「是戀人嗎?」對方的眼里有了了然與同情。
她沒有回答,只是那一顆心跳得更劇烈了,胸口狠狠地悶痛著,透不過氣來。
葉明琛不是她的戀人,卻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醒悟,自己不能失去他!
萬一他出了什麼事……
方蘭珠呼吸一斷,不敢想像,那森冽如冰、溫潤如玉的男人若是從此不在這世上,那字字犀利卻總能安慰她的言語,那淡定從容的微笑,那看著她時偶爾帶著溫柔寵溺的眼神,還有他身上那隱約可聞的松木香……
如果,他不在了……
扁是這樣的念頭稍稍在腦海浮起,她便已撐持不住,逆著人流奔往那慘烈狼藉的爆炸現場,她嘶聲呼喊。
「明琛!葉明琛,你在哪兒?回答我,明琛……」
爆炸是在地鐵站內發生的,波及站外,幾間商店的玻璃門窗都被震破了,不少人受傷流血,在地上匍匐申吟。
方蘭珠捧著駭跳不止的心口在附近尋找,好怕葉明琛也是其中一位,他會不會像前世一樣斷了腿?或者傷勢更加嚴重?如果延誤就醫,生命會不會有危險?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听見他痛苦的求救聲?自從他親生母親去世後,他一直就是那樣孤單一個人,生病了受傷了也沒有誰去理會。
「明琛,你在哪兒?我來了!你別害怕,痛了就喊一聲,我在這兒,我會救你的,會找到你的,你等著,千萬要等著……」
話說到後來,連她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喃喃地、一再地重復不休,縴細的身影在暮色里焦急地穿梭。
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卻怎麼也找不著那道熟悉的人影,德國警方開始進駐,有個制服警察驅離她離開現場。
這起爆炸案,後來經調查證實是某個國際恐怖組織所為,造成好一陣子歐洲風聲鶴唳,各國政府都繃緊了神經。
但如今,剛剛拉起封鎖線的德國警方還不曉得事態有多嚴重,只是極力維持著爆炸區域的秩序,安撫周遭人心惶惶的群眾。
可偏偏方蘭珠不肯配合,只是不停地懇求警察讓她留下。「我不走,不能走,我的朋友在里頭……」
「小姐,請你離開,這里危險,說不定會再爆炸。」
「不要,我不能走,我要找到明琛,一定得找到他……」
警察見無法與她溝通,動作變得粗魯,強硬地將她推到封鎖線外。
那一條密密圍起的警示線,就如同一帶銀河,隔開了她和思念不已的男人,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霎時攫住她。
不會的,他一定好好的,不會有事的……
蘭珠,蘭珠。
她仿佛听見有人叫她。
是明琛嗎?他在向她求救嗎?他是不是一個人獨自承受著痛苦?
一念及此,她忽地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地再度闖進封鎖線內,警方對她鳴笛示警,幾個大男人追逐著她。
「明琛,葉明琛!」她心碎地哭喊。「你在哪兒?回答我!明琛……」一雙有力的臂膀猛然從背後抱住她,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掙扎著。「放開我!我朋友在這里,我要去找他,非找到他不可!」說著,她張口就要咬向那困住她的手臂。
「蘭珠,你冷靜點,是我。」記憶中清淡卻又和煦的嗓音吹拂著她。
她陡然震住,心韻靜止幾拍,好半晌,才希冀又膽怯地回頭。
「是我啊,蘭珠。」一雙如墨玉深幽的眼眸在暮色里光華璀璨,亮得驚人。
第10章(2)
是葉明琛,真的是他!
她歡叫一聲,迫不及待地轉過身來,抓著他臂膀追問。「明琛,明琛!你沒事吧?大腿骨折了嗎?哪里受傷了?」
「我沒事。」他柔聲低語。「我很好。」
「真的嗎?」她含淚盯著他,不敢輕易相信。「你沒有骨折?」
他搖頭。「沒有,只是爆炸的時候被玻璃碎片刮傷了手。」
「你傷到手了?」她驚呼,急急抓起他兩只手來細瞧,只見手臂上有幾道輕微的刮痕。「還有沒有哪里傷到?」
「沒有了。」他淡淡地微笑,臉龐染上了些爆炸的煙灰,顯得有幾分狼狽,但身姿依然一如既往地偉岸挺拔,如松如竹,光是這麼站在她面前,便令她全身上下罩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安全感。
方蘭珠仰頭凝睇他,明明松了口氣,可心韻仍是急促地律動著,她驀地投入他懷里,雙手緊緊抓住他衣襟,仿佛只有這般抓著他,才能確定他不會離開自己。
葉明琛震了震,手臂緩緩舉起,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背脊,溫柔地拍撫。「我沒事了,乖,別擔心,我沒事了。」
方蘭珠咬著唇,驚駭的情緒稍稍平復之後,胸臆不知怎地卻陡然升上一股怒氣,她退離男人的懷抱,板著一張冷臉,轉身就走。
他愣了愣,連忙跟上。「蘭珠,你去哪兒?!」
「回飯店!」她幾乎是凶狠地回嗆他一句。
他怔住,從不曉得這個女人也能夠如此潑辣,傻傻地跟她回到飯店,看她跟櫃台要了急救箱,然後示意他隨自己進了她房間。
「坐下。」她指著沙發,冷冰冰地下令,嬌容凝霜。
他絲毫不敢反抗,乖乖地坐下。
她開始替他清理傷口,消毒上藥,貼上OK繃。
其實真的是小到微不足道的傷口,但她專注的表情令他心旌不由自主地動搖。沙發旁一盞立燈,幽幽地在她臉上投下光影,他深邃的眸光如情人的手,過她微蹙的秀眉,挺翹的瓊鼻,以及那雙不悅緊抿的粉唇。
「你生氣了?」他低聲問。
她一凜,唇角一撇。「沒有。」
說謊!他無奈地嘆息。「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話的,是一個剛認識的朋友約我在那里喝咖啡,他本來還說要搭地鐵帶我到另一個地方看看,我都拒絕他了,一步也沒踏進地鐵站……」
「所以呢?你覺得這樣就算听了我的話嗎?!」她尖聲打斷他,忿忿瞪向他的眼神滿是控訴。
他窒了窒。「就只是在附近喝咖啡……」
他奇怪自己為何如此氣虛膽怯,說到底自己也沒受什麼傷不是嗎?只是稍微受到一點波及……
「你很擔心我?」
「誰擔心你!」她嗆。
他聞言莞爾,很高興見到她偶爾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像只剛出生不久的小獸露出小小的乳牙,毫無威脅性,只讓人覺得可愛。
他忽然好想逗她抱她親親她,但終究只是伸手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她試著掙月兌,他緊握住不放。「別生氣了,嗯?」
她撇過頭,輕哼一聲。
這副任性傲嬌的模樣真是令他又愛又疼,好不容易才忍下想狠狠吻住她的沖動。
「我請你吃飯算是道歉,好不好?」溫柔誘哄的口吻分明像在寵溺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