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很壞,他怎麼可以打你,幫忙拔草是乖小孩,我幫我爸爸拔草他會給我五塊錢買棒冰,你來當我們家的小孩,我棒冰分你吃……呃,三口,你要咬小口點喔。」小女生很小氣,怕小男生嘴巴太大,吃太多。
「可是我媽媽一個人在家里很可憐,我要陪她。」爸爸要工作不在家,他是男子漢,要保護媽媽。
小女生很瞧不起他的瞪眼。「你很笨耶!不會叫你媽媽到我家住,我已經長大了,一個人睡一間房,我的床可以分她睡,她就不可憐了。」
「好呀,好呀,芝芝真聰明,我一回家就跟我媽媽說,我們又要搬家了。」小男生興高采烈的拍著手。
不過理所當然的他又被打手心了,他爸爸放假一回家听到老婆大人的轉述,氣沖沖的用愛的小手打了他五下,他哭著離家出走到小女生家,吃了一碗很甜很好吃的湯圓。
「人不能太驕傲,我很聰明的事要保密,我爸說世界上笨蛋很多,因為他們很笨,所以嫉妒我這樣的天才。」
小女生很驕傲的揚起下巴,她剛說完自己是天才的話,身後就傳來好幾道不大不小的笑聲,幾位戴著斗笠在樹下乘涼的花農喝著菊花茶解渴,順手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臉上都帶著笑。
「嗯,不說,保密。」小男生伸出左右兩根食指,在嘴巴前面打了個叉。「芝芝,這棵樹好小,它真的會長出龍眼嗎?你看它才到我的膝蓋,我一踩它就扁掉了。」
小男生吃過成串的龍眼,他想,這麼小的樹怎麼能長得出那麼大串的龍眼?他們是不是種錯樹了?
「走開、走開,不許踩它,你真的笨得我都不想罵你,小樹要澆水才會長大,你看我家的小狽狗剛生出來也很小,現在跟房子一樣大。」她兩手張開,畫了好大一個圈。
又是一陣笑聲傳來,小女生有點生氣的往後一瞪,大人們笑得更大聲了,比房子大的狗他們還真沒見過。
小女生說得太夸張了,況且,她家養的是有點神似秋田犬的小土狗,根本沒那麼大,難怪人家會笑,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是天真,不過也不能太夸大讓人家笑話。
「喔,我幫你澆水。」被推開的小男生又走了回來,十分神聖又小心翼翼的捧起小樹苗放入小女生挖好的洞里。
「要用土蓋住謗部,再把土壓緊……」小鏟子把洞旁邊的土再鏟回去,小手壓了又壓。
「芝芝,它什麼時候會長成大樹?」他好想看看自己種下的樹長出龍眼,他要摘很多很多的龍眼,一串給芝芝,一串給媽媽,一串給……哥哥好了,雖然他常欺負他。
「很久很久以後。」她爸爸說的。
「很久要多久?」他希望它明天就長高。
覺得他很煩,老問笨問題,小女生瞪了他一眼。「等我們長大了它就長大了,比屋頂還高。」
這次倒是沒夸大,她家是閩式平房,隨便長長都有兩、三層樓高的龍眼樹的確高過屋頂。
這時乘涼的大人走了,狗兒汪汪叫,艷陽高照的天空飄來幾片白雲,天氣還是很熱。
「唉,還要等那麼久,我們要好久好久才會長大。」他扳著指頭數,從一數到十,手指頭不夠用。
「笨蛋!多吃點飯就長得快,我一次吃兩碗,還有好吃的肉肉,我爸說我很快就會比他高。」她戳著小男生的額頭,很凶的罵他笨。
「好,我要吃三碗,長很高,等我長大了我要娶芝芝當老婆,我們在龍眼樹下結婚,再種很多的龍眼樹。」小男生雄心萬丈的指著小樹苗,似乎已經看到它長成大樹的樣子。
「我只想吃龍眼。」
結婚?對小女生來說太遙遠了。
「我還要在樹上刻字,一把傘下寫芝芝和我的名字。我們永遠永遠不分開,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一定不會變心,只喜歡芝芝一個人。
情人傘下兩個人名,用一顆大紅心圈住,表示兩人永結同心,不分散,緊緊相依。
一名年紀稍長的小男孩經過,听見對話立刻大聲嘲笑。
「哈!小笨翔又說笨話了,怎麼可能永遠在一起,等你病好了我們就會搬回台北,我才不要一直住在什麼也沒有的鄉下。」這里一點也不好玩,鄉下人都呆呆的,很笨。
「我才不笨,哥哥不要亂說話,我跟芝芝約好了,不能說話不算話。」很少生氣的小男生抿起嘴,瞪著大他三歲的哥哥。
「對,小翔不笨,你才是大笨蛋,我爸說做人要講信用,不可以騙人,小翔從來沒有騙過我。」小翔是很笨,但是只有她能罵他笨,別人不行。
兩個幼兒園的小朋友同仇敵愾,一致對抗非我族類,穿著小學制服的小男孩跟他們不是同一國的。
「哈哈哈,這麼小就知道男生愛女生,你們真是羞羞臉。以前沒騙過不表示以後不會,等我們搬走了就會交新朋友,小翔根本不會記得你……」突地,一坨黑黑的東西飛到他臉上,咱的一聲,有的黏住,有的散開。
「你……你用什麼扔我?!」濕濕黏黏地。
「泥巴。」小女生很得意的捏了一大坨泥土又朝他扔去,再次準確的擊中目標,讓她仰頭哈哈大笑。
「你……你……我也要扔你!」不服輸的小男孩也抓起一把泥土,朝小女生丟去。
「哥哥,不許欺負芝芝!」小男生小小的身軀跳出來一擋,滿頭滿臉都是泥,還不小心吃了一口。
小女生見狀很生氣,大喝一聲,「來福,咬他!」
話聲一落,一只土黃色的中型犬從樹下沖出,對著小男孩吠,露出銳利尖牙,一副要咬人的窮凶惡極樣,把小男孩嚇得臉色發白,拔腿就跑。
他一跑,狗兒以為是在跟他玩,立刻追了上去,小男孩嚇得加快速度,狗兒也追得更起勁,足足追了好幾條巷子,期間哭聲驚人響徹雲霄,整個村子都听見他的大聲哭叫。
「……別追、別追,別再追了,來福,快回來,不可以咬哥哥,我給你吃肉……」狗吠聲回蕩在耳際,一股濕熱襲擊祈煜翔緊閉的眼。
「別舌忝了,來福,我臉上全是你的口水……噢!你變重了……咦!多多?!」怎麼會是他?
迷迷糊糊醒來,一張像在笑的大狗臉就近在眼前,壯碩的前胸往前一趴,那重量不容小覷,祈煜翔胸口的空氣幾乎被擠出。
「難道是作夢?」好真實,彷佛他曾親身經歷過。
祈煜翔一抹臉,竟是滿手的汗水,他將喘個不停的多多推開,伸手探向床的另一側,想把纏綿終夜的女友欖進懷里,重溫昨夜的激情。
從那夜的告白後,兩人邁入正式交往的第二十五天,昨天他終于把人留下了,進行第一次親密關系,對他而言真是煎熬了好久好久,才終于如願以償。
只是滿足的笑容在撲了空後凝結,五指張開抓到的是空氣,身側空無一人,只留下淡淡的女人香,以及幾根烏黑如墨的直發,比他的手臂還長。
莫非她走了?還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把夢當真,以為度過了一個綺麗的夜晚?
扁著上身坐起,祈煜翔眼露些許迷惑,長指插入發間,有些意識混亂的撓了幾把,似夢又不是夢,一切鮮明得像正在播放的影片,聲音與影像明白的映在腦海中。
芝芝是誰?
夢中的小男生和他小時候長得很像,他們的感情似乎很好,小男生還允諾要娶小女生當新娘,在他們親手種下的龍眼樹刻字……等一下,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