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一夜。」人家是借酒澆愁,她是一口氣喝了三、四罐易拉罐汽泡飲料當「慶祝」月兌離苦海。
酒是苦的,可樂是甜的,離開了苦澀當然要歡喜迎甜,她無須為某人掛心的快樂生活正要展開。
李文雅撇嘴嘲笑。「看得出來,不過我不想說你活該,你這張臉也夠慘了,用不著我落井下石。」
本來就不美了還腫成一張豬頭臉,她七月半最好不要出門,免得被人當成冤死的孤魂野鬼給收了。
苗秀芝的體質與常人不同,她不常哭的原因是因為她只要一哭就會臉部浮腫,尤其眼楮更是嚇人。
大家都以為她強大得如穿了護身鐵甲,刀槍不入,事實上是她沒有表現懦弱的權利,一旦她又不小心流淚,後果是難以想象的嚴重,她曾長達七天不敢出門見人,臉腫得要用紙袋罩面。
這是她最大的秘密,知曉的人並不多,李文雅也是兩人聚在一起看一部感人肺腑的電視影集時才曉得,當時李文雅笑得牙都快掉光了,被她泄憤似的吃光剛買的三盒瑞士巧克力。
「在消腫前我不走了,你這里借我窩幾天。」她要當被包養的小豬,只管吃和睡。
李文雅沒好氣的斜眼一睨。「你什麼時候跟我客氣過,蝗蟲過境也沒你這般張狂,盡避把我家當你家吧。」
李文雅的家人都移居美國,她念舊舍不得離開從小到大的家,所以一個人留在台灣,偶爾有連假才飛去看他們。
「口氣好尖酸,我都要反胃了。」她一說完真嘔了一口酸水,好友當她在吐槽自己,故意裝出惡心的模樣。
「再酸也沒你心酸,你真的決定要和大老板分,不再考慮考慮?」本來想開罵的,可是話到嘴邊心口一緊,關心的話語滑出唇瓣。
「孩子是他過不去的關卡,他為難,我也辛苦,還不如回歸原本的最初,各過各的生活。」她的心里還是有點痛,畢竟真心付出過,哪能如草木一般無動于衷。
李文雅啐罵,很足生氣。「又不是他的孩戶他為難個什麼勁兒?他到底知不知道誰是他的女朋友?!」
為了一朵爛到不行的爛花而忘了澆灌無人照顧也生長良好的矢車菊,與幸福擦身而過,根本是本末倒置。
同樣的話她也說過,但是那個男人听不進去。「主要是他待人處事的態度,不能說他過于偏執而識人不清,把心機狡獪的高茵琦看得過于單純,而是個性使然,就算沒有懷孕的學妹,若是再有帶著孩子找上門的單親媽媽’他還是拒絕不了。」
祈煜翔是八個月不到的早產兒,他母親生他時難產,產後大失血,母子倆差點一度都救不活。
所以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祈媽媽不斷告訴兒子生命是可貴的,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肉,不能割舍的心頭肉,讓他要懂得尊重生命、愛護生命,把孩子當成未來的希望。
長期的燻陶和洗腦下,他是听進去了,但也誤解生命的真正意義,他對貓狗有偏愛,也把小孩子當可愛動物來疼寵,他覺得若多他一分力量便能少一條生命的殯落,為什麼不做。
「那個高茵琦真不是東西,居然跑到公司給大老板送愛心午餐,那副虛偽做作的表情真令人作嘔,有人狗腿的叫她老板娘她竟然敢應。」她當下走到對方身後,涼涼的丟下幾句話——
喲!懷著前男友的孩子的前女友,這頂大綠帽要誰給戴?人品糟糕不要緊,但也不要丟人現眼的跑出來現,讓人曉得你究竟有多不要臉,果然賤人就是矯情。
氣不過的高茵琦本想反將她一軍,語帶暗示大老板該換個稱職的秘書,不過大老板只沉默的瞄了她一眼,讓高茵琦將愛心午餐帶回去,拒收。
她還到公司?!
心口一抽的苗秀芝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放下。「對了!我好像懷孕了。」
「懷、懷孕?!」李文雅嚇得不輕。
「只是可能,還不確定,你不用一副公雞也能下蛋的模樣看我,我也有子宮。」她笑著,眼中充滿母性光輝。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她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好友縴弱的身體有一天會脹成兩、三倍大。
第12章(1)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的確是好問題,值得好好想一想。
爭吵的隔天祁煜翔臨時出差一個月,期間苗秀芝將私人物品搬出祁家,並安頓好多多和虎皮,她在李文雅家住了好幾天,讓好友幫她找房子和搬家,等空閑下來才去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麼走,這是否她要的。
她想了很久,想到李文雅以為她搞自閉,勸她出去走一走、曬曬太陽,別悶在家里悶出病。
人在彷徨猶豫,需要明燈指引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家,雖然和父親理念不合吵了好幾回,可是苗秀芝還是決定回家,她沒辦法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父母的支持對她很重要。
「懷孕?」
苗家客廳里,苗大勇得知女兒懷孕後,只淡淡說了這句,接著就是沉默。
沒有想象中的暴怒、棍棒齊下大罵「不知羞恥的不孝女」,也沒有怒目瞪視、痛心失望的表情,認為女兒未婚懷孕是件敗壞門風的事,只有無比的平靜。
苗秀芝無法從父親的表情看出他心里在想什麼,只覺得他老了許多,發鬢的灰白比上一次回來看見的還多,她忐忑不安的等著他朝她大吼,甚至用花盆扔她。但是,他依然不開口,只是緊抿雙唇,心疼的看著她……心疼?!她沒看錯?
驀地,苗大勇從長板凳上站起,一腳踢開旁邊扁擔,重哼一聲往外走,看得苗秀芝一頭霧水。
他到底是氣她不長進,不想理她,還是哀莫大于心死,當作沒她這個女兒。
正當她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聲大喝驚醒她走神的神智,讓她訝然抬頭。
「還不跟上來,愣頭愣腦的,哪里像我苗大勇精明得像鬼的小苗子?」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他這五、六十歲的父親為她操心。
「爸?」她眼眶泛紅,微抽了抽發酸的鼻子。
小苗子是她的乳名,意思是苗家的種,一株剛長了女敕芽的小苗。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最寵她,老扛著她坐在肩卜一滿花田的走,把好吃、好玩的全留給她,沒有哥哥的分——
小苗子,這是爸爸種的香檳玫瑰,等你長大結婚的那一天,爸爸要把所有的花剪下來鋪在你走過的路上,讓你風風光光出嫁,當一回讓人羨慕的花仙子。
小苗子,你看見了沒,這一片土地都是我們家的,你以後不用怕沒飯吃,爸爸會養你一輩子,就算滿身泥土弄得髒兮兮,爸爸也會努力種花,讓小苗子天天有糖吃。
小苗子,你要記住,有土地才有希望,你哥哥很聰明,很會念書,他長大要到國外賺錢,爸爸沒什麼可以給你,就把我驕傲了一輩子的土地留給我最驕傲的女兒,你比我有出息。
小苗子,打得好,張家那個胖小子敢扯你的辮子就揍死他,爸爸給你靠,真死了爸爸替你給張家賠命!
小苗子,快來看呀!爸爸的花結花苞了,等把它們賣了就能給你買全鎮最漂亮的腳踏車……
「進來。」
苗大勇對著門外的女兒一喚,也拉回了她的思緒。
「爸?」
她環視四周,發現這里是苗家家祠。
苗家幾房男丁分居在村子的東邊,因為人口外流嚴重,各房的子孫大多出外打拚,很少留在老家,祖先的宗祠由這一代的二房祭拜,苗大勇一走出家門不到百步就到嘲風獸棲檐的祠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