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留下疤痕,這幾天小心不要踫到水。」護士固定好紗布,一面交代。
「那,額頭。」他指指額上的紅腫,不曉得什麼時候撞到的。
「如果你們想謹慎一點,可以觀察一個晚上,看看有沒有腦震蕩。」
護士推著推車出去後,他問︰「婭婭沒事吧?」
「我剛剛檢查過了,沒有受傷。」
「那就好。」
報雲顰抬首,見他單手把玩著她的證件,她伸手,將身分證拿回來。「你有話想說。」
他沉凝了會兒。
罷剛在幫她辦手續時,看著、寫著陌生的名字,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很想問她——
「你為什麼,會選擇現在的生活?」過去的自己,她不滿意嗎?為什麼要讓自己改頭換面,成為現在這個龔雲顰?
很多時候,他看著她,常常產生陌生的違和感,覺得這不是她。
她一直努力在改造自己,白天幫顧政勛打理繁務都已經夠累了,還利用晚上的時間進修,她究竟想讓自己到達什麼樣的位置?這些對她,很重要嗎?
他以為,她是不在乎學歷,也沒那麼介意旁人觀感跟社會價值觀,跟婆婆在宜蘭開個小民宿,生活一向過得怡然自得,不是嗎?
「哪有為什麼?不都說活到老學到老,能多學一點東西,不好嗎?」
她在避重就輕。
「那為什麼,這麼急著嫁他?」一點挽回余地都不留給他。看著身分證後的配偶欄,那原本該填的,是他的名字。
「這還用問嗎?女人想嫁,不都只有一個原因?」
「是嗎?」所以—她愛顧政勛?就像當年,只思考三秒,就點頭跟他一起簽結婚證書的心情?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拖泥帶水地,扯著他不放?
若非這樣,兩人斷得干干淨淨,或許他早就可以放掉她,將她從生命中抹除。在還沒遇上她以前,他對情愛一事本就調性偏冷,從不認為自己會是多長情痴心的一個人,現在也一樣。
是不是,只要把欠她的還個干淨就可以?他不想一直任由她折磨。
他點點頭,說道︰「我欠你三年,那就還你三年,從你和他結婚的那天算起。」痛與悔,從那一日起,不曾饒過他。
她呼吸一窒。「你什麼意思?」
「三年後,我們就當兩不相欠,請你放我自由。」他不會不知道,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對他慢性折磨,是他心甘情願,放縱她的報復,因為那是他該還的。
她張了張口……又緊抿。
就在這個微妙點,顧政勛激動地沖進來,一把抱住她。
「寶貝,你嚇死我了!罷剛看到新聞,想到你說要去那邊吃飯,我還以為我要失去你了。你知道嗎?剛剛最新的轉播消息,那間餐廳的廚房還瓦斯氣爆,有夠夸張的,我們去吃過那麼多次都沒事,不知道是哪個衰人剛好也在那里,帶賽給你了,我知道時太緊張,還不小心被釘書針刺到,流了好多血,你有沒有很心疼——」 哩啪啦就是一長串,真想問他會不會口渴。
而且根據她對他的了解……這演得有點浮夸了。
報雲顰有些無言地,看著他豎起中指,用力擠出一咪咪小血珠,來佐證那所謂的「流好多血」。
「你好了啦——」她推推他。手來腳來的,以前很樂意氣死楊仲齊,可好歹他剛剛才拚盡全力保護她和婭婭而已,以身相護的誠意只要是女人都很難無動于衷,現在在他面前跟人摟摟抱抱,特別別扭。
她甚至忘了問——他有沒有受傷。
「那個,你……」
她才剛開口,顧政勛像突然驚覺到他的存在一般。「咦?你也在啊?我就說嘛,是哪個衰咖帶賽——」
她暗暗捏了他一下,要他口下留情。
「喔……好啦,我老婆提醒我要注意禮貌。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有多遠滾多遠了,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照顧,反正她需要你時,你永遠都不在。補償?」他諷刺地哼了哼。「最好你補得了。」
楊仲齊面無表情,完全不受對方的冷言諷語影響,欠了欠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移步往門口走去時,便听顧政勛不服氣地爭辯︰「你干麼不讓我講?他本來就是衰咖沒錯啊!瞧瞧你遇上他之後,人生被他搞得多慘!想到剛遇到你時那個模樣,真想講給他听,看看他還會不會覺得,他償還得了……」
她扯扯他的衣服,低斥︰「別說了!」
步伐一頓,楊仲齊側首。「什麼模樣?我很有興趣听。」
報雲顰用眼神警告他。
這個眼神他懂。小彼再愛玩,也懂得看風向,要真說了,會惹毛她。
他抿抿唇,將話咽回去。「沒事,你快滾,不要打擾我們夫妻恩愛。」
楊仲齊看了看他們,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他走後,小彼才問︰「你為什麼不讓我說?」剛剛在門口,他都听到了,這男人說出口的話,就真的會做到,如果不說出來,直接綁死他一輩子,三年一到,她怎麼樣也留不住他了,她能忍受再失去一次嗎?
她也知道,小彼耍任何手段,都是在為她盤算,但是……
「不要說。」若說了……
「你在心疼他?」怕他難受?
她張口,想否認,又覺得矯情,她的心思根本瞞不了小彼。
他思慮了下。「那,你要不要考慮離婚,回到他身邊?」這才是真正,能永遠留住一個男人的方法。
她訝然。「不要!」想都沒想過。
會跟小彼結婚,就是再不打算與楊仲齊復合了,這點她很確定。
而且,離婚這事,小彼家里丟不起這個臉,父母肯定跟他沒完。
他似乎也知她在想什麼。「你不用考慮我,反正我這輩子一直都在讓他們失望,也沒差再多這一件了,至少不用為了我一個人,委屈你、他、還有阿國三個人。」
她搖頭,笑了笑。「離婚這件事,不用再提。」她早就打定主意,當小彼一輩子的擋箭牌,絕不後悔。
另一頭,楊仲齊才出病房門口,遇上迎面而來的護士。
「麻煩一下,替我處理傷口。」
「咦?」見他月兌下西裝外套,露出臂膀上的血跡斑斑,護士倒吸了口氣,驚呼︰「你怎麼現在才——」
他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指了指護理站方向。
事後,替他挑出碎玻璃、縫合傷口的醫生,跟交班同事還刻意聊起這事——
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是少了痛覺神經還是怎樣?明明整件深色西裝的外套袖子都染濕了,真是他見過最X的病人!
第14場︰在你背影他守候(1)
三年很長嗎?其實短得很,轉眼就到。
婭婭剛過完三歲生日,小彼已經在找她討論這個問題。
「你想好了嗎?」
「要想什麼?」
「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會把自己說過的話吞回去吧?如果你還沒看清他在想什麼,那我替你翻譯——我楊仲齊,不當任何人的備胎、婚外情,這是我身為楊家人最底限的原則與驕傲,你要嘛跟我走,要不就斷得干干淨淨,再難我也願意一次痛到底,把你從生命中徹底根除。」
報雲顰瞥他一眼。「你改行算命了嗎?」連讀心術都會了。
小彼嗤笑。哪用得著算,他顧某人閱人無數,這種人格特色的男人,他太了了了。尊嚴跟驕傲多得可以當飯吃,腰桿子寧死不彎的。
「現在的重點是,你要離婚嗎?」不離,就等著失去楊仲齊,那人真的會跟她一刀兩斷,從此蕭郎是路人。
以後,是想看都沒得看了,她最好想清楚自己受不受得了。不像現在,相思難忍時一通電話call了就出來,乖乖任她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