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點公司的事。」
「你楊總也有解決不了的事?」
「我是人,不是神。」沒她想的那麼萬能。「這些問題從以前就存在了,就算爺爺在也不見得有辦法。那些當年跟著爺爺一起打拚過來的老功臣,對他們總要有幾分尊重,雖然講白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真的可以回家養老了!但——誰敢講?他們總還有一定的勢力,拔樁這種事,需要時間跟耐性,無妨,我就跟他們漫漫斗。」
嘖,說穿了,就是各家企業都會有的派系斗爭嘛。
「不會有問題吧?」
「沒事,他們要玩,我跟他們玩,見招拆招就是了。」
「喔。」
他雖說得自信,總難免還是會有陰溝里翻船的時候。
對方如果來明的,大家台面上較量,他不見得輸,但往往很多時候,用的都是台面下、髒到不行的手段。
這一回合,他認敗。
心情很糟,將自己關在辦公室內,一下午不見客。
而後,有個情緒暴沖的家伙,直接闖進去理論。
「二堂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曉寒!」
他冷冷抬眼,望向那個向天借了膽,敢拍他桌子的家伙。
「楊叔魏,在公司,我是你上司,請注意你的職場禮儀。」
「了不起嗎?高高在上的楊總經理,歡迎你把我也停職了。」
「這幾年,我以為你多少磨練了點,怎麼還這麼沖動?」難道不明白,親自下這個人事令,他比誰都嘔。「你知道曉寒是冤枉的,我也知道,大家都知道,那又怎麼樣呢?我們就是著了人家的道,不吞下來,行嗎?」
「所以你就犧牲掉曉寒,直接砍了她來堵別人的嘴,穩自己的聲望?好一個棄卒保帥!枉費曉寒這些年來一直對你盡心盡力,全力挺你,就算不顧念她的忠心,好歹這一片痴心,你連一點感動都沒有嗎?」
楊仲齊愕愕然望去。
都這麼久了,怎麼阿魏還在以為,曉寒心里那個人是他?
這顆豬腦……
他有些無力地撐著額。曉寒心里,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這麼明顯的事,為什麼某人就是有辦法把它搞得這麼復雜?
丙然,他真的只有致力在開發下半身而已,上半身每天固定format,左右腦完全原始。
好羞恥,真不想承認這個笨蛋跟他有血緣關系……
「你干麼不說話!」心虛啊?要懺悔去找曉寒。
「只是覺得,跟你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嘆上一口氣。「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曉寒是我的人,被拿來開刀,是直接賞我一巴掌,他們今天砍了我的左右手,我會不比你氣嗎?換作是別人,不必我多說什麼,你一定懂,只是剛好那個人是曉寒,你是關己則亂,我不跟你計較。」
楊叔魏愕愕然,張口閉口了半天,舌頭被貓偷去。「你、你怎麼……知道?」
「你現在不就一副替自己的女人出頭的態勢嗎?」當別人跟他一樣沒腦?「替我轉告曉寒,暫時委屈她,這口氣,我一定替她討回來。」
「你們……還真有默契。」楊叔魏悶悶地道。剛剛他要來,曉寒死死拖住他,說楊總會為她討回公道,不急。
還說,不必刻意去替她解釋,楊總會相信她。
她只是怪自己,跟了他那麼久,道行還那麼淺,輕易著了別人的道,給他增添麻煩,她覺得很抱歉。
似乎,什麼都不必說,一個眼神,對方就完全懂。這樣的默契,他大概一輩子都追不上。
現在看來,真的就如同她說的那樣,他急著跑來替她出氣的行徑,感覺上……好像跳梁小丑。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很多年以前,爺爺曾在歲末時,帶仲齊哥去過一家育幼院關懷送暖,另一方面也是想給仲齊哥機會教育,這世上還有許多比他更不幸的人,
懊時時為自己所擁有的,懷著感恩的心。
仲齊哥多年來一直長期資助那家育幼院的院童,有資質、知進取的,他都無條件栽培,是院童們心中共同敬愛的長腿叔叔。雖然他嘴上總說,那是在為自己培養人才,但——有些是走政途、律師、牙醫、老師、會計師,又有幾個真正對他有助益?
曉寒,也是那家育幼院出來的孩子。
在她心中,仲齊哥一直有著不同于旁人的獨特地位,是她人生的光,始終擱在心上敬重、仰慕。
這些事,曉寒不說他還真不知道。
仲齊哥早了他那麼多年住進曉寒心里,又是那麼特別的意義與存在,擁有別人所無法理解的默契,他怎麼可能超越得了……
楊仲齊看他旋風似的卷進來,又像斗敗的公雞,垂死般失魂落魄晃出去,也不曉得哪根筋又拐到,現在也無暇去顧及他的情緒問題。
那個周末去陪龔雲顰,後半夜她幾乎快睡著時,听見枕邊人壓低音量講電話︰「給我盯死他!耙動我的人,不好好回報,我就不姓楊。」
就像爺爺說的,沒有人能玩到他頭上來,除非他自己願意。還以為人人都是龔雲顰嗎?
第16場︰你開心,就好(2)
枕被另一方動了動,嬌容由枕間抬起,看他結束通話,將手機擱向床頭,傾摟抱。「抱歉,吵醒你了。」
她搖搖頭。「誰惹你了?」連他最驕傲的姓氏都拿來對賭,可見真的惹毛他。「記得曉寒嗎?我們公司招商部主管。」
「喔,虞經理,她怎麼了嗎?」
「前幾天,被人拍到她私下收取廠商贈禮。」
濫用職權收廠商回扣、圖利己身,這是招商部大忌,不免她的職,很難平風波,尤其有心人士在背後操弄,更是不容他輕易將事情壓下來。
他提拔上來的人出了這種紕漏,他也難免臉上無光。
「你就那麼肯定,虞經理是清白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親信,我相信她的操守。」
「這跟你前陣子說的,派系斗爭有關?」
「嗯。」他捏捏她的頰,贊許她舉一反三的能力。「柯董是公司的大股東,股份是由他父親繼承而來,我禮貌上也得喊上一聲柯叔。柯爺爺其實不太管事情了,這幾年的暗潮洶涌,都是台面下,我顧著爺爺那一輩的交情,一直在隱忍。」連一家企業最重要的財務部,他都拱手相讓,還不夠禮遇嗎?
如今拔他的樁拔到他愛將身上來,這麼大的動作,分明已不安于室,想直接斗到台面上來。
曉寒才剛停職,都還在查證階段,後腳就向他施壓,舉薦自家人頂招商部頭兒的位置,未免也太急,算不準哪天連他這個總經理都想換掉了。
鮑司兩大命脈都讓人掐住,他還有戲唱嗎?欺人太甚。
「那你——有辦法應付嗎?」
對上她憂慮的眼神,他笑笑地攬近她,親昵依偎。「我不是軟柿子,我是讓,不是真拿他們沒辦法。」這些年,在財務上做的小手腳,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太過分,他也睜只眼閉只眼,現在既然要玩,他干脆把洞挖大些,請君入甕,否則光玩些低級的小把戲有什麼意思?
報雲顰光看他那令人發毛的冷笑,便知他心里有底,知道該怎麼處理,心下也安了一半。「那個虞經理的事……」或許,她幫得上忙。
「怎麼了?」
「沒事。」她笑笑地帶過。暫時沒把握的事,還是等確定了再說。
之後,約莫過了半個月,楊仲齊在下班前接到龔雲顰的電話。
「晚上,有沒有空?」
佳人邀約,通常只會讓他聯想到那回事。
身為某人的固定性伴侶,隨口便笑弄了幾句︰「你會不會太急了點?」周末都還沒到呢,需求量有這麼大嗎?女人年近三十,果然如狼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