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傷人。」徐賢之咳了一聲。
瞧!這就是把女兒溺愛到無邊的父親,即使女兒話說得難听,還是無一句責罵,全心全意的呵護。
徐賢之和兩個兒子對家中唯一的閨女可真是疼愛有加,要月亮給月亮,要星星摘星星,只要她開口,沒有不給的,才把她縱得不知天高地厚,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
不過女兒沒什麼壞心眼,除了常往隔壁跑外,性子還算平穩,沒鬧出什麼大事,這讓徐府上下十分安慰,他們嬌養的孩子並不壞,還有一手好醫術。
「爹呀!要一棒子敲醒她才不會執迷不悟,要不然她一個情根深種,倒霉的是兩個人。」徐輕盈說得振振有辭,接著不悅的轉頭看向柳毅。「你說你呀!還傻乎乎地愣在那里干什麼,傷口不疼嗎?還不過來讓我爹為你上藥。」血都滴在地上了,他真當他皮粗肉厚,多咬幾口也不會感到痛嗎?
被指著鼻頭的柳毅信步走來,將受傷的手伸到她面前。「你來。」
「我不是大夫。」她一再重申,就怕人家錯認了。
「無妨。」小傷口而已。
「什麼無妨,小傷不治會變大傷,到時你這只手廢了,看你怎麼當官。」身有殘疾者可是不得入朝為官的。
一听到當官,田月荷的眼眸瞬間一亮。
「我有最好的大夫醫治。」柳毅笑若春曉,明媚耀人。
「我不是大夫。」徐輕盈死死瞪著他,到底要她說幾遍!但還是接過父親遞來的止血藥粉,嘴上不饒人,縴縴細指卻輕柔的上藥,接著用沸水煮過的白布包住他的虎口,又怕他疼的輕吹了幾下。
其實吹氣這一招是沒用的,會痛還是會痛,但徐賢之看到女兒的神情之後,暗暗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女兒是留不久了,遲早是別人的。
柳毅則是不舍得眨眼,專注的凝視著她泛著柔光的面龐,眼中閃過一縷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田月荷被剛從畫舫趕過來的幾名丫鬟扶起,其實她會落水是個意外,因為畫舫似被大魚撞了一下,站在船邊專心看風景的她被猛地一晃,沒站穩便失足落湖。
湖面上有很多捕魚的小舟,舟小但快,一見有人落水便立即將舟劃近,將她救起,並送往岸邊救治。
等笨重的畫肪靠岸時,田月荷也清醒了,又驚又怕的和丫鬟哭成一團,每個人都心有余悸,後怕不已。
餅了好一會兒,田月荷這才冷靜下來,帶著汪汪水光的媚眼直瞅著柳毅。「公子,尚未請教你貴姓,家住何處,改日小女子好登門道謝。」她認定了,他就是她的良緣。
「他是我家的上門女婿,你也要登門道謝?」徐輕盈搶先回道。怎麼有人這麼死皮賴臉的,趕都趕不走。
「什麼,你們已經……」看到她仍做姑娘打扮,田月荷大大吁了口氣。「大夫的診金一定如數奉上,和春堂藥鋪是吧,小女子在此謝過徐大夫的仁心仁術。」
「不用言謝,醫者的本分罷了。」徐賢之客氣的回道。救她不過是出自一顆醫者之心,不論是誰,他都會盡一分心力。
「大夫雖然不居功,但小女子確實為你所救,大恩大德請受小女子一拜。」她身一低,一福身。
裝模作樣!徐輕盈很不屑地在心里啐了一口,救命之恩就用一福身想撇清,也太輕了,至少要跪下來磕三個響頭,為奴為婢以償大恩。
徐賢之不避不退的受了田月荷的禮。「姑娘近日要多休養,勿做勞心勞力的事,以免傷了心肺。」
「是,小女子定會謹遵醫囑。」美目一睞,田月荷又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公子,小女子姓田,是城東田老爺的二女兒,誤傷了公子實感愧疚,明日由家父作東宴請公子……」
徐輕盈打斷她的話,「走了,這天莫名其妙開始熱起來,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吃得到那多汁香甜的大西瓜?」想拐她盯上的隊友,門兒都沒有!城東的老烏龜納了十六房小妾誰不知情,生了十五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卻獨得一名兒子。
柳毅一听就知道她是故意的,還瞎扯到什麼西瓜上頭,不過他很識相的馬上回道︰「南方的瓜果熟得快,最慢三月定能吃得到。」
她橫了他一眼。「誰買呀!那時你都到京城準備四月的春闔了,我肯定吃不到。」
「原來你還記得我要參加春闈,我當你沒心沒肺的往腦後拋。」他的嘴角悄悄往上一揚。
「三年一次我哪忘得了,你十五歲那年原本就要赴京趕考了,不知哪個缺德鬼在你的冰糖蓮子湯里下巴豆,你拉了一晚,根本爬不起身,誤了考期。」那是她第一次醫治人,把沒力氣開口說話的他給治好了。
第3章(2)
提起此事,柳毅的眼底滑過一絲陰霾。
那個缺德鬼不是別人,便是他表姊朱巧兒。
那一年朱巧兒正好十七歲,與開陽縣一戶魏姓人家議親,她偷偷地去過一回,覺得沒有柳毅生得好,也沒有他的才情,所以她想悔婚,改嫁給自己年僅十五的表弟。
林文娘當然不許她胡鬧,硬是談成了婚事,心有不甘的朱巧兒便想造成事實,先在柳毅的蓮子湯里下巴豆,讓他月復瀉不止,無法上京趕考,而後再藉照顧之名,和他生米煮成熟飯,這樣她娘就不會逼她嫁人。
可她巴豆下得太多了,柳毅瀉得幾乎昏厥,全身乏力,成不了好事的她,只好無功而返。
朱巧兒剛離開不久,徐輕盈來了,她一見柳毅已經拉得不成人形,趕緊回家配藥讓他服下,他的情況才緩了過來。
不過這一拉真把他拉出病來,月復瀉過度,傷的是精氣和體力,他用了半個月食療才補回來,因此也錯過了考期。
他將此事隱晦地向姨母提了提,不到月余,朱巧兒火速地嫁入魏家,連嫁妝也草率的置辦。
可惜不到兩年就和離了,朱巧兒的嫁妝只剩下不到一成,她十分狠得下心的墮掉月復中孩兒,徹底和魏家決裂,揚言此生此世再也不踏入魏家一步。
頗有心計的她還想搬入柳家,她說夫家沒了,娘家也容不下她,她想和母親做伴。
柳毅知道後,很明白的告訴姨母,孤男寡女不宜同居一室,尤其表姊是和離身分,對他將來的仕途並無幫助,他不知道姨母後來怎麼勸退表姊的,反正那不關他的事。
「公子,公子,等等我,你尚未告知你的名姓……」一見柳毅等人就要走,心急的田月荷匆匆趕了上去,渾然不覺根本沒人攙扶,她跑得比幾名丫鬟還快。
柳毅沒回頭,听若未聞。
倒是本著醫者心的徐賢之轉過身看了一眼,他擔心她身子不適,但是這一看卻啼笑皆非,女兒的藥真是好用,剛剛還奄奄一息的溺水者,如今臉色紅潤得像吃了補藥,哪有一絲柔弱的樣子。
想到了藥,他便看著女兒道︰「盈兒呀,帶著你的上門女婿和爹上山采藥,最近藥鋪里缺了不少藥。」他本來就是來找女兒一同到山里采藥的,她找藥草的本領比他高。
人部分的藥草冬天不長,但天寒地凍的,百姓難免有傷寒病痛,因此藥材用得快,過了一冬,庫存的量普遍不多,要等藥草幼苗栽下到收成,至少又是好幾個月後的事。
「唉,采藥我在行,但可別叫我背,我背不動的。」她細皮女敕肉的,不做粗活的,那是男人的事兒。
「叫我女婿背。」他起碼能背……嗯,一個籮筐。唉,百無一用是書生。
「好咧!好咧!叫他背,好鍛煉他的體魄,瞧他這細胳臂細腿的,能走到京城嗎?」不會半路就病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