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嬌娘 第8頁

蘇碩再次拔劍而起,「我殺了你!」

「還嫌不夠丟人?!」劉昌裔冷冷掃了蘇碩一眼,「她不殺你已是萬幸,你還不知收斂。」

蘇碩臉色微變,「那是……」他想要替自己辯解幾句,但方才劉昌裔在一旁一定看得清楚明白,他確實是技不如人。

奇怪這丫頭看來年紀輕輕,怎麼有這麼好的功夫?辯駁的話不好厚著臉皮說出來,蘇碩心有不甘的閉上嘴,但還是打了手勢,要眾人將聶隱娘給圍住。

他打定主意,若有個不好,就算勝之不武,眾人欺負一個女人,為了劉昌裔的安危,他暫時不理會禮義恥那些大道理。

看著四周一擁而上的侍衛,聶隱娘一臉平靜,不屑的看著劉昌裔,「你以為你的人傷得了我?」

「我若要傷你,就不會帶你回府。」劉昌裔見她不驚不懼,實在很想嘆息,明明年紀輕輕卻老氣橫秋,一身黑看了刺眼,不見一絲朝氣。

「可受傷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問話,不單聶隱娘傻了,連蘇碩都驚得瞪大了眼。

蘇碩不甘的指指自己,又指指聶隱娘。受傷?!再怎麼說,傷的人也是他吧!他不服氣的要上前,卻被楚天凡一把給拉住。

聶隱娘看著劉昌裔,腦中回蕩著他那句問話──可受傷了?

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人在乎她是否傷了……

一陣輕風吹來,她終于回過神,發現他正等著她回應,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輕搖了下頭。

「那便好。」他對她淺淺一笑,「時候不早,你早些歇息吧。全都退下。」劉昌裔開口要侍衛讓路。

聶隱娘迷惑的看著他的笑,有話想說又不知要說什麼,最終只能斂下眼,轉身走開。

「大人。」蘇碩見聶隱娘彷佛沒事發生似的轉身走開,氣得快要跳腳,「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穩著些。」楚天凡淡淡一勸。

「我如何穩得住?此女陰毒,」他大聲的吼道,故意給聶隱娘听到,「實不能留!」

「人家光明正大的跟你打,哪里陰毒?」楚天凡看他孩子氣的模樣失笑,上前推著劉昌裔的輪椅回到清風樓,涼涼丟下一句,「堂堂蘇副將,別打不過人家,便存心誣蔑。」

「我不是打不過,只是……」蘇碩喘著氣,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楚、天、凡──」他惱到連名帶姓的叫喚,「怎麼連你也跟著糊涂了。」

「若主子執意糊涂,咱們又何苦執著清醒?」楚天凡神情自若的打算跟劉昌裔繼續未完的棋局。

听到楚天凡的回答,蘇碩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被屬下說糊涂,劉昌裔不怒,反而笑出聲,掃了何鈞一眼,「人生在世,難得糊涂。今日之事,全都不許說出去。」

何鈞雖搞不清楚劉昌裔心頭的盤算,但很清楚這眼神的意思,立刻恭敬的說︰「是。」

蘇碩不死心的在後頭喳呼,「大人,你一定要把人給趕出去!」

劉昌裔揉了揉耳朵。

何鈞立刻會意,立刻拉住了蘇碩,「蘇副將,我去年釀的桂花酒可以開封了,你先替我嘗嘗味道可好?」

蘇碩原不想去,但又想到那甜香的酒,最後看著楚天凡。

「去吧!」楚天凡知道蘇碩的脾氣,于是順著他的毛模,「我會勸大人。」

有這個保證,蘇碩才閉上嘴,跟著楚天凡去喝酒了。

人一走,四周終于清靜,劉昌裔看著棋盤,滿意了。

「此女身手不凡,若能為大人所用……」楚天凡的聲音很輕,不讓自己的話讓聶隱娘听聞,「對大人如虎添翼。」

劉昌裔沒答腔,靜靜的落子,幾回合之後,聲音才緩緩響起,「節帥身子不好,上官要防,田緒想將我除去,自然也不能留。」

楚天凡的思緒如電轉,很快就懂了──劉昌裔打算讓那女人轉投自己,好殺了田緒。

他終于明白劉昌裔的話中有話,若真如劉昌裔所願,留下這女人雖險,但確實是好棋。

劉昌裔嘴角微揚,森然一笑,他對權勢富貴沒興趣,但卻樂于跟那些想要害他,取他性命的人玩玩。

第二章縱是險棋又何妨(2)

出了清風、明月兩樓的院子,聶隱娘在外頭一片花團錦簇的花園中發現了個清幽的五角亭。

這幾日,她天天盤腿坐在涼亭中,長劍擺在跟前,閉著眼楮冥思。

從十歲跟著師父學藝開始,她便習慣了這一日兩次的打坐。

耳里听到風聲,鼻息滿是清香,這份平靜,彷佛又回到了師父的身邊。

想起學成離去那一日,師父給了她一把劍,說她已經沒什麼可教給她的,只能贈她一劍,要她下山回家,承歡膝下,有緣自會再相會。

她心中雖有不舍,但還是拜別師父回歸故里,但師父所說的承歡膝下沒有實現,因為娘親病了多年,她與聶府上下又因多年的分離有了隔閡。娘親一死,她與爹和後院的幾位姨娘更有著難以跨越的距離。

她原想再去尋師父,偏偏娘親即便剩最後一口氣還是掛著父親的仕途,所以她只能留下助父親替田緒立功。

這些年,聶府上下對她是熱絡了些,她心里明白這些熱絡不是因為視她為聶府一員,而是因為她用命替田緒殺人,眾人知她滿手血腥,懼她手中的利劍無眼。

有時她會想,若十歲那年,她沒有看到師父在街上打跑惡徒,因那一身正氣讓她生了想要習得功夫、令體弱得只生下她而不再受爹寵愛的娘親感到快樂的念頭,今日的她會走向什麼路?

懊是平靜一生,相夫教子……

她的思緒突然飄遠,想起數年前,師父來看過她一回,知道她為田緒殺人,師父不怒不惱,只說她若真要走上這條路,讓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一條路,只有令自己心死,不動情感。她牢牢記住,讓自己思緒麻木,冷眼看世人,一人來去,不與人特別親近,只因為明白越是親近越容易心軟。

耳邊響起了琴聲,樂聲悠揚,她原本平靜的心卻起了漣漪。

不論外頭對劉昌裔有何傳聞,單就她眼中的劉昌裔,他堪稱才子,雖說是軍旅出身,甚至還曾替當年擔任神策軍大將的曲環訓練捍衛京城的禁軍,但他卻不若一般武將,只知好勇斗狠,反而琴棋書畫皆通。

劉府的花園幽靜,顯得從小樓傳來的琴聲更悠揚,不遠處兩棵大樹遮住了小樓,她閉著眼,知道她雖看不到樹後小樓的動靜,但她知道從小樓往下看,可以將亭中的自己看個仔細。

一段不遠的距離,隔開了兩人。

兩人各懷心思。他沉得住氣盯著她,她也如局外人看著他。他身邊的能人謀士不少,個個視她如眼中釘,只要她一出現,暗處總有好幾雙眼楮緊盯著她,眾人皆知她不能留,但是劉昌裔卻置若罔聞。

她的目的是殺他,但她遲遲未下手。而他明明也清楚她的來意,卻待她如上賓,不見絲毫防備。

他們倆到底算什麼關系?有時想到他那雙彷佛看穿自己的一雙眼,夜深人靜,她竟為此無法入眠。

「可受傷了?」

尋遍記憶,除了他外,從沒人在乎她是否受傷了……

敏感的察覺有腳步聲接近,她不動聲色,依然默默坐著。

「小姐。」腳步聲在涼亭外停了下來。

這聲叫喚令聶隱娘睜開了眼。一個小丫頭跪在涼亭外,恭敬行禮,頭低得都踫到了地。

她依然盤坐著,抬頭看向立在一旁的何鈞,無聲詢問。

「這丫頭是來伺候姑娘的。」何鈞掛上笑臉回答。

聶隱娘這些年向來獨來獨往,住在山上跟著師父的日子,燒菜煮飯打水都自己來,縱使回到家里,爹是田緒手下的大將,受到賞賜不少,妻妾成群,府中下人也多,但她依然沒要人近身伺候。來到這里,她更不可能讓人跟在身旁,她搖頭,不管劉昌裔想搞什麼鬼,她都不打算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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