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腿不成,親事再議吧。」劉昌裔有氣無力的打斷了陳慶賢的話。
看著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若不是此舉太過張揚,上官真想仰頭大笑。現在可是連天都要幫他,只要曲環一死,唯一忌憚的不過就是劉昌裔一手訓練出來的軍隊,但他的雙腿廢了,兵權早晚也得吐出來,到時要劉昌裔死也不過只是一句話。
到時不單阮世君,放眼望去這富麗堂皇的劉府,以及滿府的金銀財寶,全都是他的了。
聶隱娘半臥在床上,目光從劉昌裔進門就直盯著他不放,像是早料到他會來。
她不知道陳公是誰,蘇碩只簡單說是個大夫,還是他的義父,但看劉昌裔和上官的態度,陳公絕不會只是個大夫這麼簡單。
劉昌裔已經換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拿起桌上的碗走向她,「小翠說你今夜不願喝藥。」
她搖頭,這藥令她一日又一日昏睡,她不想再踫。
「若不喝藥,你根本無法好好安睡。」
她的心一突,撇開自己的臉不看他,「那也與你無關。」
「我記得我曾說過,」他坐在床畔,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若不喝,我會逼你喝,若衣服濕了……」
她的臉一紅,惡狠狠的瞪他,「除了威脅我之外,你還能做什麼?若有心思拘著我,不如費心管管你的姨娘。」
他笑了出來,「我都不介意她跟上官眉來眼去,甚至將來爬上他的床,你又何必氣惱?」
她難以置信,「她是你的侍妾,若真有那一日,你將淪為笑柄。」
「我不在乎。我沒興趣留住蚌一心想走的女人。」
「那你為何——」
「你除外。」他清楚她想說什麼,所以淡淡的堵住了她的話。
聶隱娘怒目看他。
劉昌裔對她的怒氣仿佛未見,「蘇碩還真有才,蘇花——這名字雖俗氣了些,但好記。蘇花……花兒。」
「別這麼叫我。」她沒好氣的掃他一眼。
「不這麼叫你,要怎麼叫?娘子可好?」
她的心跳得厲害,低斥了聲,「胡扯!」
「我沒胡扯,」他心情愉快的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方才你也認下了。」
「那是迫不得已,我自始至終沒說話。」
「沒吭聲,便是認了。」
她兩眼睜大,「無賴!」
不論瘋子或無賴,他听了都無關痛癢,他將碗拿到她的面前,「娘子乖,喝藥。」
「不喝。」她看他靠近,身子直往後縮。
「真要我喂你?」他眼底盡是捉弄,「我——」
他話還沒說完,肩膀一個吃痛,沒料到她竟屈起腿,用沒受傷的腳直接踢向他。
手搖了一下,但他隨即穩住,碗中的藥並未灑出來。
「看來還真是有了精神。」他對她挑了下眉。
她壓下心慌,「雖未痊愈,但也足以離開陳許。」
他不認同的搖了下頭,轉身將手中的碗擱到一旁。「你故意的。」
「什麼?」
他看著她笑,明顯不安好心,「我說你故意惹我。」
她楞住,揣測他話中的意思,卻只覺得一個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劉昌裔壓在床上。
他抓住了她的雙手高舉過頭,讓她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
「你瘋了不成?!」她喝斥他,聲音卻有一絲不受控的顫抖。「我身子還沒好,趁人之危並非君子。」
「我本就不屑君子之道。」他樂于當小人,還當得心安理得。「而且你一口一聲要離開,代表身子好了。」
他的唇貼著她的頸子,手鑽進她的衣襟里。
她渾身如火燒般的熱,但他若以為用這種方式可以留下她,未免天真。
她緋紅的臉無措的撇向一旁,但劉昌裔不放過她,扣住她的下巴,緊盯著她的眸子,要她接受他與她之間的情感。
她的腦袋徹底底成了一團亂麻,無法抵擋澎湃的情潮……
劉昌裔府里再進新人一事,陳慶賢原本不管,但一听這人是蘇碩的妹子,懷疑就上了心頭。
起了個大早,陳慶賢先進節帥府見了曲環,原想去見劉昌裔,但念頭一轉,先上城外軍營找了蘇碩。
蘇碩練了一個早上的兵,正要用午膳,听到士兵來報,立刻漾著大大的笑迎上去。
「義父,怎麼來了?」蘇碩忙著要士兵給陳慶賢上副碗筷,「正好與我一起用膳,等晚些時候我離營,咱們再喝個不醉不歸。」
陳慶賢抬起手,拍了拍高自個兒足足一個頭的大個兒,他無子無女,蘇碩無父無母,兩人就像真正父子似的相處融洽。「義父有事問你,邊吃邊談。」
蘇碩點頭,練了一上午的兵,還真是餓了,不客氣的大口吃著飯菜。
陳慶賢漫不經心的開口,「這些日子可有好好伺候大人?」
「當然。」
「既是當然,」他嘲弄的瞧他一眼,「大人至今雙腿不能行走這事,你怎麼在家書中只字未提?」
蘇碩差點被口中的飯菜噎住,用力將飯菜吞下,放下碗筷,急巴巴的說︰「義父,是大人的意思,說是不想讓義父掛心。」
若是以前就罷,現在陳慶賢可不覺得劉昌裔的隱瞞只是單純不讓自己掛心。
他看著蘇碩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搖頭,「算了,義父也不是怪你,只是大人對墜馬一事,沒再追查?」
「沒有。」蘇碩眉一皺,突然來了氣,「義父,你說咱們大人是怎麼了?上官老賊想害他,他置之不理,就連他府里的阮姨娘,就差沒當著我們的面進了上官的房,偏偏到這地步,大人還是悶不吭聲,義父,你去給大人瞧瞧,他腦子是不是病了?」
陳慶賢撫著自己的胡子,出去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回來再見劉昌裔,他倒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大人處事向來仁慈,光明磊落,不屑小人行徑,」陳慶賢喃喃說道︰「此事倒是難得沉住了氣,動起陰謀算計。」
蘇碩不解的挑了下眉。「陰謀算計?!大人嗎?」
陳慶賢看著蘇碩一副單純的樣子,不由得一嘆,進一步解釋,「大人的腿傷早已痊愈,現在瞞著上官,又任由自己的姨娘對其投懷送抱,這一件又一件的事,大人做來,絕不可能平白無故,肯定有所圖謀。」
「義父,」蘇碩一臉的驚奇,「你怎麼知道大人的腿好了?」
陳慶賢一哼,「我是何許人?若真診不出來,還真是愧對這宮中第一御醫的名號。」
「確實、確實,義父向來醫術了得。」蘇碩連忙點頭稱是。
「還有一事……」陳慶賢專注的看著蘇碩,「你得老實道來。」
「義父想知道什麼,直說。」
「蘇花。」
蘇碩一愣,「蘇花?」
「沒錯!大人新收入房的蘇氏,你的妹子。」
陳慶賢很清楚當初上官為抓個叛逃的逆將,帶兵追殺,行經一個小村落,人口不過百余人,上官見村外的草上有未干血跡,知人窩藏村落之中,竟然不顧村人性命,放火燒屋,見有人逃竄,一律砍殺,不留活口,一時血流成河。
所幸最後劉昌裔帶人趕到,阻止了上官的舉動,這才在刀下救下了蘇碩和楚天凡,可惜兩人的爹娘、兄妹全都死在上官的士兵刀下,蘇碩一家早已死絕,不可能平白冒出了個妹妹。
「義父也知道我妹妹早死了,蘇花是大人硬要我認下的妹子,」提起聶隱娘,蘇碩語氣中的憤慨一掃,說得眉飛色舞,「咱們家的蘇花是個不得了的女子,她功夫了得,我用盡全力,頂多跟她打了個平手。」事實上,他是人家的手下敗將,但為了自已的面子,他決定撒個小謊。
「能跟你打個平手?!」這件事可不在陳慶賢的意料之中,「什麼來歷?身手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