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嬌娘 第36頁

「將軍之所以至今未對大人動手,一方面是節帥才死,另一方面則是認為大人的腿已殘,將軍以為大人對其無一絲威脅才放過。若讓將軍得知大人早已痊愈,以將軍疑人的性子,只怕大人想走也走不了。」

「確實如你所言,所以,我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阮世君卻在之中听到了一絲危險,他是她越來越捉模不透的一團謎,她原以為一切盡在她操控中,最後卻好像陷入了設好的局,只是她沒了回頭路。

「妾身能幫大人瞞住此事,若是大人願意自卸軍權,妾身可以去向將軍求情。上官將軍要我,只要大人將我送給將軍,我便能保大人平安。」

最後,她還是要他承她一份情。

他盯著她半晌,「若我說,我不要你走,縱使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呢?」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她早听多了男人的花言巧語,但劉昌裔的話還是令她動了心,只是——

「妾身不願,縱使心儀大人,妾身卻更愛榮華富貴。若大人執意不放妾身,」她的眼神一冷,出口威脅,「妾身只能將大人腿傷已愈的事告知將軍。」

劉昌裔的手緩緩的放開了她的手。

看著他的目光轉為森冷,她一驚,正要抽身而退,但是他的動作更快,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聲音危險的輕柔,「你威脅我?」

她的心狂跳,但還是一臉的堅持,「大人三思。我沒將我的丫鬟帶回府,我留了一封信給她,若是我有任何不測或是大人不將我贈予將軍,她便會將這封信轉交將軍,到時大人的事,將軍就全知曉了。」

「好!極好。」他緩緩的松開了手,「阮世君,牢牢記住,這是你選的路。」

阮世君楞楞的看著劉昌裔,他眼中已不見一絲憤怒責怪,反而是一切了然于心,令她沒來由的心頭發寒。正想開口,但是劉昌裔卻向門外喚道——

「何鈞。」

門外的何鈞進了門。

「備車。」劉昌裔當機立斷的說︰「去將軍府。」

何鈞立刻轉身去交辦。

有一瞬間,阮世君後悔了,但是劉昌裔已經大步走開了。

她開口想喚住他,眼角余光卻看到榻後的屏風有個隱約人影閃動。

那'身紅袍,雖未看清長相,她也知道是蘇氏——那個雖無大婚,卻被劉昌商以正妻視之的女人。

她的神情冷了下來,與其還得跟個女人爭個已沒有權勢的夫君,不如跟著上官,又得寵,甚至不得寵也能保有榮華富貴。

夫君失勢,到頭來只能任人魚肉。心神一定,不再遲疑,她走了出去。

劉昌裔一句不留戀,真的將阮世君送走,同時把手中的兵馬交給蘇碩,然後告病窩進了府里,縱使外頭說他為求活命,不借獻妾,連良心、尊嚴都不要,當個賣妻求榮、苟且偷安之輩,他依然活得怡然自得。

聶隱娘在蘇府練完劍,洗淨了一身汗,回到劉府,就在院里的大樹下看到單手枕在腦後,雙眼閉上,睡得安穩的劉昌裔。

她讓何鈞退下,緩緩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拿起放在一旁的兵書,該是看累了睡著了,他睡得安穩,根本不管外頭流言如何甚囂塵上。

她伸出手,輕輕撫過他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子,來到他的唇,手卻突然被一口咬住,她驚了一下。

他輕笑的翻身坐起,一把摟住了她。

「你沒睡?」

「睡了會兒,」他語調輕松,「你才走近就醒了。今日回來得較早。」

「嗯。」她點頭,也沒瞞他,「陳公來找大哥。」

聶隱娘有些無奈,她雖無傾城之貌,更非絕世紅顏,但在陳公心里早把她當成了禍水。

劉昌裔挑了挑眉,陳慶賢至今無法接受他為了聶隱娘入魏博,縱使他殺了田緒,也無法抹殺因此沒在曲環咽下最後一口氣時陪伴在一旁的罪過,陳公不敢對他多言,但對聶隱娘就沒好臉色。

「看到陳公,我才想起,這段日子怎麼不見楚天凡?」

他不以為瞄的看她一眼,「你是我的妻,在我懷里,還想著別的男人實在不妥。」

「這話听來可笑,」她把頭倚進他的懷里,放松自己,「你還把侍妾送給了將軍。」

劉昌裔一點也沒因此而動怒,眉語間還有些洋洋得意,「她也去得心甘情願,那日你不也親耳听到了?」

她在屏風後听得清清楚楚,也把阮世君的遲疑看進了眼里。她不相信劉昌裔沒察覺,只是他根本不給阮世君任何反悔的機會。

說到底,是他心狠!她忍不住戳著他的胸。

他將她的手壓在身上,「若她不願,我也逼不了她。你要起惻隱之心,去養些貓狗便罷了,別盡胡思亂想。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顧著自己都來不及,你還有空去理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聶隱娘實在想提醒他,這個所謂無關緊要的女人對他該有一絲情意,但最終只是一聲嘆息。縱使有情又如何?劉昌裔無心也是枉然。

至于他們倆呢?她有情,他呢?像是不服氣似的,她抬起頭,用力的吻向他的唇。

劉昌裔有些驚訝她的主動,眸光轉柔,摟著她的手一緊。

其實把玩權勢很有趣,但平靜過日子,好像也還不錯。

第八章生辰之日的風波(1)

曲環死後不過月余,上官卻不顧可能會有的爭議,大擺宴席。

這是他接下陳許節度使的第一個生辰,自然得要辦得熱熱鬧鬧。縱使有人勸他不可太過張揚,但他向來好大喜功,早已忘形。

聶隱娘不想去湊這份熱鬧,但是劉昌裔收到了帖子,他非得去一趟,他既已決定,她又不放心讓他只身前往,自然也跟在一旁。

看著劉昌裔一副淡然的樣子,聶隱娘坐在馬車里再度勸他打消念頭。「你並不是非去不可。」

劉昌裔好笑的看她。「你怕了?」

「是怕,」她也老實承認,「怕他對你不利。」

「放心。」她的擔憂滿足了他男性的自尊心,摟過她安撫的輕撫了下她的後背,「今日是他生辰,他不會有興趣在他壽宴上染血。頂多就是把我當成宴中的笑柄,取笑我幾句,讓他心頭愉快。」

「你既知他存心讓你難堪,你為何還去?」

「岡為今日有事發生,我想看他樂極生悲的嘴臉。」

聶隱娘狐疑的看他,「你打算在他生辰之時殺他?」

他捏了捏她的臉,「別一口一口殺的,你夫君是斯文人。」

聶隱娘好氣又好笑的看他。斯文人?!真虧他有臉說。突然她的腦中閃過這陣子沒見到的楚天凡。

看劉昌裔一臉得意,看來心頭的盤算不少,輪不到她擔憂。一這麼想,她也就不再憂煩,推了推他,坐直了身子。

他們來得遲了,將軍府前的街道早停滿了馬車,看到有著劉昌裔家徽的馬車停下,原本吵雜的四周微靜了一瞬。

劉昌裔與上官之間的瑜亮情結早就浮上台面,眾人皆知,只是時至今日,一來一往間,勝負已定。

馬車停了下來,何鈞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推了輪椅,小心翼翼的將劉昌裔扶下車。

聶隱娘低著頭,始終不發一言的跟在一旁進了屋。

「夫人,」一個婢女上前,「這邊請。」

按規矩,女子不能同席。聶隱娘看著劉昌裔,不放心自己不在身邊照料。

劉昌裔微微一笑,安撫她,「放心吧!有蘇碩。有事就叫人來說一聲。」

「是。」聶隱娘規矩的行了個禮,帶著小翠,跟著婢女而去。

女眷們全都被安排在後院,隔了道牆,隱約還能听到男客席間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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