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我那時只想著要趕緊養好身子回揚州,就咬牙忍了,後來還是可卿教我,讓我把姊妹們都找來一道用膳,又或者是托人拿膳食,所以我才會要賈環幫我去取膳食,或拿食材。」
「原來如此。」賈寶玉听完有些釋懷了。「所以你給他錦囊,只是為了感謝他?」
「不然咧?對了,之前我讓賈環過來探探你的狀況,可誰知道就連他也被擋在外頭。」
害賈環也跟著受氣,她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少跟他往來。」他口氣不善地道。
「你……」本想罵他一頓,但瞧他氣色差得像是只剩一口氣,她就懶得跟他計較。
一會,他將一碗粥都喝個精光,她不禁說︰「要不要我讓紀大哥再弄一點過來?」這兒的湯藥膳食都有毒,還是吃紀大哥準備的較妥當。
「不了,吃不下了。」
「喔。」她趕忙將碗收進食盒里,低聲問︰「你這事要怎麼處理?」
「她要讓我病,我也只能忍。」
「你是外祖母的心肝耶,你把這事告訴外祖母不就得了。」拜托,他跟她的立場不一樣,有靠山當然要搬出來用。「讓外祖母把御醫找來啊。」
「要是把御醫找來,發現我身上有毒,你就月兌不了干系了。」
「關我什麼事?」
「因為在我生病前的大半年都是和你在一起。」
林黛玉呆住了。她發現,她真的跟不上這群賈府人的思考速度,到底是她太過單純天真,還是這一票人全都入魔了?為什麼他們可以想到好幾步之後,遇上變量都有後招?
「說到底,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要阻止咱們成親,要是被人發覺我身上有毒,你連賈府的門都走不出去。只要我忍著痛,這病總是會好,而我要痊愈總需要一點時間,光這點時間就足夠她再琢磨很多事,要是我體弱病死了,那就正中下懷了,她恐怕連睡著都會笑。」
林黛玉悶不吭聲。其實這里不是賈府,是哪里的魔窟鬼洞吧……不允婚就不允婚,想個法子讓外祖母改變主意不就得了,非得拿人命玩這麼大嗎?
「喂,你還撐不撐得了?」
「我當然撐得了,我要是死了,你就得陪葬了,到時候你那些家底全都被祖母收下,然後轉到鳳二嫂手中,紀家人說不準要淪落街頭了。」
「那怎麼成?他們全都是無辜的!」
「可不是,所以說這口氣我會繼續撐下去,一次就要扳倒她,省得她再興風作浪。」賈寶玉說得累了,慢騰騰地躺倒在床上。
「可是你現在的處境……」真不是她要潑他冷水,他現在實在是讓人隨便拍兩下都會喘不了氣的呀。
「你記住,每日來探望我之前,到迎春的小廚房里,讓你紀大哥弄點能吃的給我,要是有湯藥更好,知不知?」
「這點小事沒問題,我死皮賴臉也要賴著來探你。」雖說一進門就要被他幾個丫鬟丟眼刀,但她有金剛不壞之身,丟再多也不怕。
況且丟眼刀事小,他出事才是事大!她不能允許自己的財產被沒收,甚至害得紀家人跟著受苦。改天溜出府外,把一些錢、莊子什麼的先轉到紀叔名下好了,省得哪天她出事,害得紀叔作牛作馬一輩子還要淪落街頭,那她可是死都不瞑目了。
賈寶玉垂斂長睫,有些內疚地道︰「對不起,說要照顧你的,結果卻——」
「喂,你別嚇我,你繼續囂張跋扈,你突然軟弱,我很害怕。」人家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多怕他現在是回光返照了呀。
賈寶玉眼角抽了兩下,露出他風流無儔的笑。「顰顰別怕,這宅斗的事,哥哥慢慢教你。」
她的心顫跳了兩下,趕忙深呼吸緩口氣。
是啊是啊,他就是要這副調調,她才覺得一切都還有救,要不,她的胸口老是悶得難受。
賈寶玉好歹也是在賈府長大的,看事情看得透徹,一切如他所料,大半年過去,他的身子慢慢地恢復中,而賈母對林黛玉也慢慢地少了些冷臉。
不過,確定的是婚期延了,但也只是順延一年。
而當他身子一養好,他就直接請命要上族學,她不解的問了,才知道原來是為了要掩護賈環上族學。
「我不捐監,我要用童生的身分考歲試和科試。」
「……喔。」是說,他的打算有必要跟她說嗎?還有,他去考試就能打擊王熙鳳嗎?到底是她不夠聰明,還是他的邏輯有問題?
「考過之後,就是生員。」
「然後咧?」她有點不耐地等著下文。科舉這事,她已經听蘭兒說過,他不用再復誦一次給她听。她猛地想起,「對了,你要不要順便帶蘭兒去,說不準再磨個兩年,賈府就出第一個舉人了。」
說來蘭兒多可憐,考了生員之後,外祖母就不願再讓他上族學,只因光芒畢露,遮掩了他寶二叔的光呀。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說?!」不滿不受重視還被轉移話題,賈寶玉動怒了。
瞅他一眼,林黛玉嘆了口氣。「我突然懷念你生病的時候。」瞧瞧,那時多麼美好,他少有脾氣,真覺得他應該要病一輩子,維持他美麗的病美人形象。
「原來顰顰這般想伺候我,早說呀,今晚就在我那兒過夜。」他拉著她的手撫上胸膛。
她毫不客氣地撓著他的胸口。「太單薄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像紀大哥那般有厚實的胸膛?」前幾天,她不小心瞧見紀大哥赤果上身,不禁再次確定,他絕對是她唯一的隊友候選人。
他壯而不碩,面貌堂堂清俊風流,再加上那把好廚藝……她覺得現在受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思緒猛地被打斷,因為她的手被緊握得發疼。「你發什麼瘋,放手啦,會痛!」
「你模過他的胸膛了?」他目貲盡裂地道。
「誰模過了,不過就是前幾天見過一回而已,你以為每個人我都想模不成?」到底是把她當成什麼了?!
賈寶玉臉色稍霽,低聲問︰「所以你只肯模我的?」
林黛玉一整個想死,這個人怎麼听不太懂人話?!「誰想模你的?是在說你一直不長肉,這胸膛沒有半兩肉,你還是男人嗎?學學紀大哥,天沒亮就先打套拳養生。」
「我學了。」他悶聲道。
「真的?」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要考生員,待我考中,你要送我一個錦囊。」賈寶玉不耐地拉回正題,絕不再被她拉走。
「你已經有一個了。」
「那是賈環的。」
「唉唷,良心發現啦,你沒事吧?」她忍不住哀他的額,嗯,沒發燒,正常得很,但怎麼說話不怎麼正常?
「我要我的。」輕柔話語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的。
「行,只要你考上生員,當然如果能附帶蘭兒上族學更好。」錦囊嘛,很容易處理的,只是雪雁要累一點就是。
「我去問問夫子。」
餅了幾天,他果真把賈蘭給帶上了,當然,也沒將賈環落下。
林黛玉是挺期待年底的歲試,也已經讓雪雁先將錦囊給準備好,可惜才剛入秋,她這久未發作的氣喘又發作了。
「這樣吧,讓襲人和小紅過來照顧你吧。」賈寶玉從族學回來,特地過來探望她,只見她臉色青黑,就連唇色都泛著紺色。
先前因為他生病,祖母對她有諸多不滿,將之前派到她身邊的丫鬟全都撤回了,只有一個雪雁在她身邊,總覺得不足。
「不用。」她無力地倚著床柱,連說話都覺得費力。
「要的,你身邊只有雪雁不夠。」
「還有紀大哥。」
「你讓他進你的房,是存心要讓人抓住把柄,害慘自己不成?」賈寶玉說翻臉就翻臉,瞪著窗外的紀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