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兀勀倒下的剎那,她嘗到痛徹心腑的滋味,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樣的,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他為自己而死。
「我是妖女!你賞一杯鴆酒就好,毒死親生兒子你好過嗎!你這個昏君!他是你兒子!你殺我就好了、殺我就好了啊!」失去理智的竇娥語無倫次,哭喊道︰
「我真希望我是妖女,可以先殺了你,為那兀勀報仇!可是我不能……你這個昏君!為什麼你是那兀勀的額布,我不能傷你害你……那兀勀會傷心……他只是寵我、疼我而已,你讓我一個人喝毒酒就好,為什麼讓他也喝……」
她心痛萬分,撲在倒地的那兀勀身上,眼淚奔流不止,她輕輕撫了撫再也不動的那兀勀,哀傷地想,有個甘願為她先死的隊友,她該滿足了,來人間走一回,不算白費了吧。
原來她真的愛上了他,而且很愛很愛,沒想到失去所愛會這麼痛,痛得足以讓人發狂。
「那兀勀,你等我……」竇娥坐起身,拿起托盤上的另一杯酒,眉頭不皺地飲盡,下一剎那,也倒地不起了。
第13章(2)
朝陽殿寂靜無聲,襄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沒想到竇娥竟是如此反應,徹底令他刮目相看,三弟心尖上的人兒,果然非凡,也許真如國師所言,是羊妖入凡。
只不過入了凡,終究是凡人,毫無妖法,要不依她方才心神碎的模樣,恐怕不只會痛罵父皇是個昏君,興許還會真動手傷人。
皇帝也極震驚傷痛,沒想到他最看重的兒子居然甘願為一個女人而死,他頹喪的雙肩一垮,喃喃道︰「大勢已去,罷了罷了……」
襄王跪下,憂心的看著父皇,哀傷的道︰「請父皇保重龍體。」他實在擔憂父皇受不住打擊,那兀勀在父皇心上的分量,從來沒有一個皇子贏得過。
「罷了、罷了……」皇帝無力地揮了揮手,一會兒朝跪著的襄王道︰「他們喝的不是鴆酒,只是摻了迷藥的酒,朕沒想到……」
這是國師方才向他獻的計,驗證是否真無法挽回,結果……
柄師在這時說話了,「皇上,妖女得了禮王元神,事實無法回轉,真龍之氣已轉向,妖女既願為禮王而死,顯然也動了凡心,修為雖會大減,卻能庇護禮王一生富貴安康。」
「朕明白了。」皇帝低聲道,對仍跪著的襄王說︰「起來吧,朕沒事。」
「來人,將禮王、竇姑娘抬往乾清閣歇息,待禮王醒來,傳朕旨意,禮王罰俸半年,三個月內不得離府,竇姑娘封為楚陽郡主,三個月後與禮王完婚。」
領事太監應聲,旋即喊來了人,將禮王與竇娥抬往乾清閣。
襄王落坐,心想,三弟又一回得到他想要的了,父皇果然疼愛三弟,盡避惱怒,卻仍為三弟著想,興許是听國師之言,認定竇娥能庇護三弟一生富貴安康,才封了竇娥為郡主,有了郡主身分,她便能風光嫁給三弟。
眼前的結果,比三弟原本想謀求的還好上許多。
那兀勀坐在榻邊,撫著竇娥的臉頰,笑意盈盈,得意地想,果然是他看上的姑娘,居然有膽子罵父皇昏君,還能眉頭皺也不皺地喝下毒酒。
方才二哥來乾清閣,見他先醒了,便將他昏過去後發生的事告訴他,他越听越歡喜。
阿特爾曾取笑他想找的是勇士,不是姑娘,可這下子驗證了,他的竇娥在生死交關時,正是比別人都勇敢,完全不驚不懼啊。
「唔……」竇娥覺得腦袋昏沉沉的,眨了眨眼楮才緩緩醒了過來,就見那兀勀坐在榻邊,隨即她瞪大雙眼,驚坐而起,難以置信的模了模他的臉。「你沒死?」
「是的,我沒死。」
她又模了模自己的臉。「我也沒死?」
「你也沒死。」那兀勀笑著模模她的頭,她這是將他擺在心上第一位吧,先問他沒死,才關心自個兒沒死,真是可愛得緊。「我們都沒死,沒事了。」
「究竟怎麼回事?」竇娥一臉茫然。
他將她攬進懷里,有些心疼,想起二哥說竇娥以為他死了,哭得十分傷心,一雙眼楮到現在還腫著呢。
「對不住,又委屈你了,不過,父皇封你為楚陽郡主。」
「為何?我方才罵了皇上是昏君……」竇娥不好意思的低聲說,當時她真是氣瘋了,才會口不擇言。
那兀勀悶笑,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哄孩子一般。「我知道你罵了父皇,二哥同我說了,你可真敢啊!」
「你又沒說那毒酒是假的,我要是知道,就不會罵了。」她現下也猜到了,這一切大概是個計謀。
「沒關系,罵就罵了吧。」他還是覺得好笑。「總之,國師說了,你是妖女,得了我的元神,但肯為我而死,顯然動了凡心,將會庇護我一生富貴安康,我想父皇大抵是念在你能庇護我的分上,才會封你為郡主……」
竇娥打斷道︰「你現在應該能講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
「事實是,我請了國師……」那兀勀仔仔細細的把前因後果都給說了,包括他讓國師配合他演了今天這出戲,向皇上稟告用假毒酒測試他是否徹底被妖女蒙蔽眼目,當然,他不會告訴她他是怎麼威脅國師的。
「意思是,只要你願意為我死,你的元神就是被我取走了?」
「是。」
「而我若願為你死,就是動了凡心,非但不會害你,還能庇護你一輩子?」
「是。」
「這種鬼話皇上也信?」竇娥傻眼。
「是。」那兀勀哈哈大笑。「我說過,父皇深信國師。」
「你這個滿肚子黑水的壞人!害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可惡!」她越想越氣,狠狠捶了他一記。
「我其實很感動,不知道原來我的娘子這樣喜愛我。」他厚臉皮地緊緊抱住她。
「我愛你,以後不準你再這樣嚇我了!」竇娥的氣來得快也去得快。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國師告訴皇上,真龍之氣已轉向……」
「轉向襄王爺,是吧?」
「自然。如此我們才能安穩一輩子,二哥也同意若是將來由他繼承皇位,絕不為難我,也不會往我府里塞人,我這輩子只會有你,絕不負你,現在你可以安心了。」
「你早就算計好這些了?」竇娥問。
「別說算計,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他淡淡的說︰「不過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我們被罰三個月不準出禮王府。」
「沒關系。」
「再者,皇上要我們三個月後完婚。」
「我還沒想清楚啊……」
「有個甘願死在你前頭的相公,你還需要想什麼?」那兀勀臉皮很厚。
「哪能這樣算?你明知道是假的,哪算是真的是甘願死在我前頭。」竇娥不滿的嬌嗔。
「好,我換個說法,你都甘願為我死了,應該也甘願嫁我了吧?」
她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最好有這樣賴皮的。
「今早我已差人去楚縣了,趕一下路,三個月後你爹和你後娘正好可以到京城,趕上我們大婚。」那兀勀笑道。
「後娘?」竇娥有些錯愕,她什麼時候多了個後娘了?
「方才阿特爾說楚縣今日來了信,丈人在一個月前已與老夫人成親了,三個月後,我會想辦法讓丈人調職,讓他們長住在京城。」
「你什麼都算得好好的……」
「另外有件事,阿特爾喜歡上春芳,想求親。」
「阿特爾是喜歡上蜜汁烤鴨吧。」竇娥低喃道。
那兀勀听了哈哈大笑。「娘子說的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隨從,我不也先愛上娘子的蜜汁烤鴨,才愛上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