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這里混吃等死,快樂一輩子,本來是她最大的願望,但經過這幾天的情緒轉折,她隱約覺得,如果沒有跟教主走,說不定她有一天會後悔。
但是如果今天馬上跟他走,她覺得現在就後悔了。
她平心樂活了這麼些年,如今卻遇到這麼個人,把她的人生全部攪亂,也讓她從男人變回了女人,還眼看著就要沒什麼選擇的嫁人了,她不排斥嫁人,但她卻害怕如果讓一個人在她的生命中變得越來越重要,她是否會越來越不像自己?
然後,再也回不到過去那種了無牽掛的生活?
教主知道她在怕什麼,他在她無所謂的生活態度里,逐漸洞悉到一顆逃避建立深刻感情的心,他本來只想知道她對感情是否真的如此冷漠,卻在試探之中,遺失了自己的心。
天才剛亮,臥冬就忍不住再次踱到教主房前。
教主似乎早就料到她會來,抑或也是一夜無眠,他老早就斜倚在門口等她,不同于昨晚的是,他戴著面具。
臥冬則蒼白著一張臉,看得出一夜憔悴。
她躊躇許久,終于決定向他坦白,她有些結巴地開口,「我……不想跟你一塊走……是因為我怕我會愛上你。」說完這句話,她已幾乎用完全部的力量。
教主嘴角的線條意外的柔和起來,他輕輕摘下面具,一如往常的笑臉,少了點戲謔的邪氣,「為什麼怕?」臥冬正面攤牌,顯示她真的願意認真去思考他們兩人之間的可能。
被他誘哄的語氣引導,臥冬一古腦把煩惱說了出來,「我不喜歡有人在我心里變得很重要。」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承認了什麼。
教主可是樂得心癢癢的,要听到臥冬承認他在她心里很重要,那可是很難能可貴的一件事。
「有人在心里很重要不好嗎?」
「不好。」
「為什麼?」
「因為很重要,就表示得擔心他,得煩惱他,還得怕失去他,很重要等于煩惱。」臥冬很認真的下了結論。
「你很討厭煩惱。」
「對。」
「但是如果已經逐漸變得很重要了,還刻意去騙自己不重要,是不是也是煩惱?」
臥冬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是。」
「那麼,平心樂活的原則,是不是該自然而然的讓很重要的繼續很重要,不要騙自己?」
是有點道理,可是他還沒很重要啊!所以她也還沒開始騙自己。
「臥冬,如果我沒來中原,你會不會失望?」他拐彎抹角的提醒她看清自己的心。
會。元宵之前他沒來,她就失望了,但她不會承認。
教主也無意听到答案,只是繼續丟出問題,「如果我就這樣回北方,把你留下來,你會不會遺憾?」
「如果我娶了別人,你會不會生氣?」
「如果……」
「別說了。」臥冬微眯雙眼,「現在就夠煩惱了,你不要再丟問題給我煩惱了!」
「這真不像你。」他輕笑。
「我也這麼覺得,我應該不管大夥起什麼哄,反正你們都決定好了,我就照做就是。」臥冬又躲回不負責任的無所謂小窩。
「錯了!」教主輕聲說道,語氣卻無比認真,「我們還沒決定,最後的決定權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不會逼你。」天知道說這句話,他是下了多大的賭注,他賭的是自己在臥冬心中已經開始重要。
臥冬一愣,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是那個霸道的男人可能說出的話嗎?但下一瞬間,再度被決定權困住。
「好難。」
「怎麼會呢?想想你那四句箴言,能臥且臥,我這兒已準備好了要讓你臥一輩子的地方。」
臥冬抬起頭,對上那雙細長而認真的眸子。是了,她在他眼里看到她的棲身之處,但那里,是得拿真的感情做代價,不是寫寫字餬口飯吃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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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小玉備好早膳,就見臥冬臉色有些蒼白的從院子里走了回來,讓小玉不禁為她擔心了起來。
先生也真是奇怪,前陣子還嘻嘻哈哈不當一回事,沒想到這兩天就變了一個樣,像失了魂似的,不是睡不著覺,就是像這樣一大早就醒來往外跑,這對重眠的先生來講可是不得了的怪事,更別說最近先生連吃飯都沒什麼胃口了。
煮飯的黃嫂說先生這得的是「嫁人病」,姑娘要嫁人前都會這樣像失了魂一樣,等嫁過去就好了。
可她看先生不像是會得這種病的人,畢竟先生的「嗜睡好吃病」遠比任何病都還要厲害,怎麼可能得了嫁人病就治好了嗜睡好吃病呢?
「先生?臥冬先生?」小玉喊了喊恍神的人。
「啊?小玉?你叫我?」
「不叫你難道叫魂啊?先生,你最近是怎麼回事,你之前不是看得很開,去哪兒都好嗎?北方也不是沒去過,才剛回來而已,你這次怎麼擔心成這樣?」
「唉~~」
「我說先生,教主大人可是很喜歡你的,大費周章的派人在所有別莊門上貼上你寫的字,費心籌了十二皇印來討莊主開心,還親自跑這一趟來接你回去,可是幫你面子里子都做足了,他若不在乎你的想法,大可以直接把你搶回去,莊主再強也搶不贏人家啊!你到底還在煩惱什麼呢?」
小玉搬出婆婆媽媽勸說大全,自從教主現身嘯天山莊公告他和臥冬已私訂終身之後,所有婆婆媽媽就一面倒的支持他倆有情人終成眷屬,再說臥冬這麼不成材,怎麼教都教不會一個好女人的本分,如果不是剛好「問題教主」遇到「問題先生」,一個茶壺一個鍋蓋,她們以後可是得操煩臥冬的婚事好一陣子的。
「小玉,你不懂,要嫁的是我耶!你又不清楚那人有多麼難以捉模,搞不好我才認真想要嫁給他,他就說這只是一場算計。」
小玉翻了翻白眼,「臥冬先生,人家教主吃飽撐著,會放著離教不管來給你一場假結婚的算計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教主有多中意你,你真的喔……」小玉搖搖頭。
「我……小玉,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好了,我還是……不行啊!」臥冬抱頭在椅子上坐下。
「為什麼不行?」小玉決定幫先生曉以大義,她年紀雖小,但眼可尖得很,連丫鬟管事都稱贊她將來大有前途。
「小玉,我光想到以後多了一個丈夫要擔心他是死是活,我就覺得好煩惱。」
小玉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先生,你在開玩笑嗎?」
「我是認真的。」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擔心了?」
「我只是覺得,如果有人真的變得那麼重要,那……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小玉竊笑道︰「先生,你愛上人家了啦!」
「嗄?」
「先生,你‧愛‧上‧人‧家‧了~~」小玉故意一字一頓的再說一次。
「胡說八道!」
「才沒有呢!舉個例子來說好了,祈嵐少爺的安危,你會擔心嗎?」
「會啊!」她點點頭。
「嗯,那你會在現在擔心祈嵐少爺的安危嗎?」
「現在?他好好的,要擔心什麼?」
「這就對了,以平常先生你的個性,很少會去注意周遭發生什麼事,也不會刻意去留意大家的安危、擔心大家,為什麼偏偏會去擔心現在也很好的教主大人,還擔心如果他變得很重要怎麼辦?分明就是已經很重要,才會這樣胡亂煩惱。」
臥冬念頭一轉,有些傻眼的呆坐了一會兒。好像有那麼一回事兒耶!從苗大哥、紅毛怪、苗羽……一個個影像自她腦海掠過,到火祭那夜的吻,她的腦子里塞滿了他的一舉一動,和帶給她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