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東明將車子停在港邊,馬路的對面是一間名為「喜樂」的海產店。「徵信社說,小歆在那里當服務生。」
蕭仕遠搖下車窗。午後的海邊,太陽威力四射,簡直可以把人烤成魚干。那海風迎面撲來,有股刺鼻的味道,那是咸咸的海水夾帶著濃濃的魚腥味;他無法想像,這麼愛美、愛干淨的劉歆,可以待在這種地方。
「要下車嗎?」申東明問。
「等等。」蕭仕遠有著心慌;就像申東明說的,他該如何面對連通電話都不打,更不想回家的劉歆?
時間緩緩流動,他耐心地等著;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縴瘦的女人走出了海產店,蕭仕遠緊緊盯著她看,陽光灑遍那女人明顯黑的膚色。
她會是劉歆嗎?
女人拿起店旁的水管,扭開水龍頭開關,對著熱氣騰騰的地面潑灑水注;她笑得白牙燦燦,好像很享受做這麼簡單的事情,那是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的風情。
她不是劉歆,劉歆從來不會這麼笑!
劉歆向來不喜歡溫泉的硫磺味,為什麼可以忍受海邊同樣刺鼻的腥味?
「你在車上等我。」蕭仕遠交代著充當司機的申東明,然後緩緩走下車。
兩線道的馬路,距離並不遠;僻靜的漁村,更是沒有什麼來往車輛,他站在車前頭專注地看著她,以他一‧二的好視力,他想在她身上尋找一點屬于劉歆的痕跡。
女人穿著無袖背心、超短熱褲,那雙修長的美腿,對男人而言,有著野性的致命吸引力。
那會是一向端莊的劉歆嗎?
他凝看著那女人,那女人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他,然後,那金光一閃,他看見了女人脖子上那條白金項鏈,項鏈的墜子是特殊的星星造型,尾端還夾著一顆流星,就跟她的名字有著類似的諧音。
不會錯的,那條項鏈是她大學畢業時,他送給她的禮物;她離家的那天,這條項鏈確實掛在她的脖子上,她的的確確是劉歆!
就在他想橫過馬路時,一輛機車騎過他面前,停在了他的車尾。
「小歆!」男人對著對面的她喊,並且揮了揮手。
「阿威!」劉歆也大聲喊著,笑容如同那艷陽下的太陽花。
「我待會忙完去找你!」男人大聲說。
「好。」劉歆也揮揮手。「我煮面給你吃!」
男人點點頭,才把機車往前騎走,而劉歆則繼續朝地面灑水。
她沒有看見他,她的眼里只有那個名叫「阿威」的男人;他跟她之間的距離明明這麼近,卻像是隔了一整個港灣。
他看著她關緊水龍頭,再把水管收妥,然後走進了店里面,而他居然沒有勇氣上前一步。
那樣的聲音明明是小歆的,可是那樣爽朗的音調卻又不像是小歆會有的。
申東明下了車。「怎麼了?到底是不是小歆?」
「我們回去吧。」蕭仕遠轉身坐上了前座。
申東明只得趕緊坐回駕駛座,急急問著︰「她到底是不是小歆呀?」
「她是小歆。」蕭仕遠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干什麼不進去找她?」申東明完全無法理解蕭仕遠的做法。
「就像你說的,她連通電話都沒打,也完全不管我和女乃女乃,大概是不想被我們找到,才會躲到這個地方;」
「你找她找到都快瘋掉,現在看到她的人了,干什麼還婆婆媽媽的!」申東明很氣悶。「至少要進去問個理由呀。」
「你沒看見她笑得很開心嗎?那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小歆。」蕭仕遠露出一抹苦笑。「開車吧。」
「你不去,我去!」說著,申東明就要打開車門。
「東明!」蕭仕遠喊住申東明。「別去。只要她過得好,我就可以放心了。」
「也許她有難言之隱,也許她是被拐來這里的,也許她無法月兌身!」申東明舉了種種例子。「我們得去問清楚。」
「她那個樣子像是有難言之隱?!像是被拐到這里?!像是無法月兌身嗎?!」蕭仕遠再也忍不住地咆哮出聲。
這麼久以來的恐慌,就害怕她會發生任何意外,而今看到一個活蹦亂跳、開心大笑的她,他應該是要慶幸,然而他卻只有滿滿的憤怒。
「這……」申東明無言。
「如果找回她的人,卻找不回她的心,那我找她回來做什麼?!如果她可以拋棄將近二十年的感情,我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再過四個月,他就要和劉歆結婚了,而他的新娘,此刻卻為了別的男人綻放他從沒有看過的笑顏,甚至為別的男人下廚……
他無法在此刻做出任何決定。他該出面帶她回家?還是就讓她留在這里?他得好好想想,他需要冷靜的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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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蕭女乃女乃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原本還可以靠著拐杖走動,但因為不小心在浴室里跌了一跤,雖然沒有骨折,卻也讓高齡的女乃女乃吃盡苦頭,走路的步伐更加蹣珊,如今只能靠著輔助器才能緩慢移動。
原先蕭仕遠計畫要提出劉歆到南部去玩的事情,剛好遇到女乃女乃跌了這麼一跤,也就打亂了他的計畫;他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繼續請歐陽晴扮演劉歆。
跌倒之後,女乃女乃的身體狀況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僅活動力變差,連失智的情形也越來越明顯;之前只會忘東忘西,現在卻是記憶錯亂的顛三倒四。
今日,蕭家爸爸從大陸回台,晚上在蕭家熱熱鬧鬧的席開了一大桌,唯一缺席的是蕭雁妮;她因為晚上有客人指名一定要她親自保養,所以她還在飯店里忙碌。
而蕭家爸爸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跟劉歆長得很像的歐陽晴,更在蕭仕遠的解釋下,暫時認了這個臨時演員。
「小歆呀,你大學什麼時候畢業呀?」餐桌上,女乃女乃問著。
歐陽晴一愣,還是機警的回答︰「女乃女乃,我早就畢業了。」
女乃女乃擰了一下眉頭,用力想了想。「什麼時候畢業的,我怎麼不記得?」
歐陽晴心里微酸,她最不會應付這種情形,只好看了蕭仕遠一眼。
「女乃女乃,小歆已經畢業兩年了。你吃看看這個紅燒豆腐,很好吃哦。」蕭仕遠轉移話題,夾了一塊豆腐給牙齒不好的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吃了口豆腐,露出滿足的笑容。「這豆腐真的很好吃。」
氣氛看似歡樂,卻有著一些些的傷感;歐陽晴沒有多話,只能小小口的吃著飯。
今天的她還是一身屬于劉歆的裝扮,在面對第一次見面的蕭家爸爸,她有些尷尬,更是小心翼翼。
「小歆呀。」女乃女乃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
「女乃女乃。」歐陽晴應著。
「好久沒听你彈鋼琴了,你彈首歌給女乃女乃听听好不好?」女乃女乃充滿著期盼。
「我……」她這粗糙的十指,哪會彈鋼琴呀。
「媽……」蕭家爸爸出面打圓場。「小歆才剛上完鋼琴課回來,你就讓她的手休息休息,我講我去大陸的事給你听好不好?」
老女乃女乃又被轉移了話題。「去大陸呀,你爸爸不是也去了大陸?」
「媽。」蕭爸爸就坐在老女乃女乃的身邊。「爸已經過世很多年了。」
「是嗎?他什麼時候過世的,我怎麼不記得了?」女乃女乃一臉迷惑。
「媽,五年了。」
「唉,他一直想要抱曾孫都沒抱到。」女乃女乃幽幽嘆了口長氣,面帶愁緒。
「媽,等仕遠和小歆結婚,你就可以抱到曾孫了。」
一提到曾孫,女乃女乃開心了。「我要抱曾孫了。小歆呀,你懷孕了是不是?」
「女乃女乃,沒有啦,我跟仕遠哥又還沒結婚。」歐陽晴感到非常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