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我師父捎來的。」朱寶寶飛快起身,卻不慎被飄飄裙擺給絆了一跤。
赫連長風出手,大掌握住她細腰,穩住她的跌勢。
朱寶寶一笑,跑到門邊,抓起快帖一拆。
赫連長風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看著內容——
城北朱村大火,速至。
朱寶寶一瞧,馬上懂了師父意思。
朱村大火,正是試驗師父新制燙傷膏的最好時機哪!
要不是有所求,她那鬼醫師父哪有這麼仁心仁術,沒站在一旁冷笑,就不錯了。
「大哥……」朱寶寶抬頭看他。
「石影。」赫連長風低喚一聲。
「已為寶姑娘備妥快馬,將伴其一同前往。」石影站在門邊,低頭說道。
朱寶寶吐吐舌尖,只覺得有趣。看來大伙皆已習慣鬼醫師父這般突如其來召人之舉了。
「大哥……」朱寶寶看了一眼春筍,表情很遺憾。
「去吧,你愛吃的點心,隨時回來都會為你備著。」他唇角微揚,柔和地笑著。
「大哥真好。」朱寶寶一躍而入他的胸前,緊抱了下他。
紀舒眉眼色變冷,于是垂睫掩去其慍色。
紀行金則是不為以然地搖搖頭,認為此舉著實不合禮數。
而朱寶寶是沒管別人怎麼看她,逕自拎起裙擺,露出一雙草綠色繡鞋,咚咚咚地便轉身離開了。
第四章
朱寶寶前腳才走,紀老爺便抬頭看向赫連長風,不動聲色地問道︰「這寶姑娘小小年紀,倒是頗有仁心啊,倒不知醫術如何?」總得知道對方輕重如何吧。
「去年湖北鬧了一場虜瘡,死了不少人。當地居民不是傳說有個姑娘大夫,以一種種人痘方式,救了不少人嗎?」赫連長風淡淡說道,俊朗眉眼讓人瞧不出喜怒。
「敢情那便是寶姑娘?」紀老爺聞言,馬上肅然起敬了起來。「湖北那里居民,還為她立碑歌頌,就連皇上都下令官府尋找行蹤,想要冊封那位姑娘大夫為‘神醫’哪。」
「‘神醫’她倒不見得敢擔當,畢竟是她師父教導得宜。只是她平素跟隨其師學醫,有時一夜方得兩個時辰安眠,一年里有十個月時間皆是如此。是以才會一回到家,便像出了籠之鳥兒,興奮得什麼規矩也沒了。」赫連長風微微一笑,幾句話便為寶兒的不識大體,做出最好解釋。
「應當應當的,十幾歲的小泵娘便有此成就,著實不簡單、不簡單。」紀行金贊許地點頭,然一看到女兒臉色似乎不佳,便連忙也帶上了她一筆。「寶姑娘發憤習醫這事,倒與小女精研刺繡女紅,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爹,女兒那點雕蟲小技,怎可拿來與寶姑娘行醫濟世之大德相較呢?」紀舒眉雙手置于膝上,一臉謙卑模樣。
「紀姑娘客氣了。」赫連長風朝她望去一眼,神態仍是淡然。
紀舒眉一看赫連長風俊容此時不若平日厲然,舉手投足之間又是一派王者氣度,心里更生向往之意了。
她紀舒眉要嫁的便是這般偉岸男子,哪輪得到寶姑娘那種野丫頭來搶人!
「對了,北方青龍鎮有個‘赫連茶莊’,可與赫連莊主有任何干系?赫連這一姓氏畢竟不多見。」紀行金問道。
赫連茶莊!赫連長風心里一凜,俊容卻仍是不動聲色。
「在下確實是出身于‘赫連茶莊’,卻在多年前便已離開,如今早與他們毫無干系了。」赫連長風才說畢,便起身對紀老爺一拱手。「當時我孤身一人努力,幸而得到紀老爺幫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好說好說。與人為善,便是與自己為善哪。我助了你,換來了一名好賢婿,這可是天大的好生意哪。」紀行金哈哈大笑,笑望女兒一眼。「爹說得沒錯吧?」
「爹……」紀舒眉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垂頭裝羞。
「紀老爺為何提到‘赫連茶莊’?」赫連長風內心警覺地問道。
「我只是感嘆哪!那赫連茶莊原本也可算得上是一州茶首,不料,上一代花天酒地,這一代的赫連子孫又全都是紈褲子弟,祖宗打下的根基,全都付之一炬啊。」有此為鑒,他為了紀家祖宗基業,怎麼樣也得求得赫連長風這個賢婿。
赫連長風聞言,冷冷勾唇,不予置評。
對于赫連茶莊這些年來動靜,他比誰都清楚。因為赫連茶莊名下那些關門大吉的茶行,已經全讓他給收購下來了。
「還是赫連莊主英明,短短數年,便成為南方最大茶莊,連聖上貢茶也指名由你赫連莊主來挑選,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紀行金豎起大拇指稱贊道,愈看他愈是滿意。
「湖北赫連家不是跟咱小姐提親過好幾回了嗎?」紀府丫鬟在一旁插話道。
「這事怎好拿出來說嘴呢?」紀舒眉繡帕掩面,偷偷贊賞地瞥了丫鬟一眼。
赫連長風目光落在紀舒眉身上,深眸直視著她。石影前些時日捎來之消息果真不假,赫連本家為了挽救家業,果然已經把腦筋動到紀舒眉身上了。
看來自己和紀家成親之事,也沒法子再拖太久了。
「紀姑娘才藝兼備,各方君子好逑也是自然之事。」赫連長風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奴家謝赫連公子稱贊。」見他臉色不若平時嚴峻,紀舒眉一張臉辣紅了起來,心兒怦怦直跳。
「赫連莊主年輕有為,和我家閨女真可算是金童玉女,只是遲遲不來提親,教老夫好生著急啊。」紀行金乘機說道。
「爹!」紀舒眉輕跺了下腳,低頭絞起了手絹。
「我膝下便得這一女,若能得赫連莊主這般良婿,老夫便可安心交棒,一了我這多年宿願啊。」紀行金看著赫連長風,直接了當地說道。
「承蒙紀老爺不嫌棄,看得起在下。近日我會挑個良辰吉日,讓人上門提親。」赫連長風起身,簡單行了個揖。
「好,爽快!我等你這個好女婿等得夠久了。」紀行金笑著隨之起身,用力在赫連長風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紀舒眉以手絹掩面,狀似害羞,實則是想掩去心頭狂喜。
「恭喜小姐、賀喜小姐.以後訂了親,湖北赫連家那些家伙就甭再三天兩頭上門來想高攀了。」紀家丫鬟大聲地說道,知道小姐稍後必然會因她這番話而大大打賞她一番。
赫連長風一笑,長袍一撩後,瀟灑地落坐。
他眼里噙笑,但那笑意如冰,任誰見了都要膽顫心寒的,所以他很快地低頭為紀老爺斟酒,以掩去眼里那抹恨意。
太好了,他方才已斷絕了赫連茶莊的最後一線生機。
日後,他要那些曾經欺壓過他的兄長們,一個個跪在他面前搖尾乞憐。
赫連長風仰頭痛快地將酒一飲而盡。
他多年來朝思暮想的心願,如今已然達成了,他應該要開心得仰天長嘯才是!
然則,環顧周遭,他唯一想分享的人卻只有寶兒哪。
但寶兒勢必是不會開心他娶紀舒眉為妻的,且天真爛漫的寶兒是否會為紀舒眉所欺壓?他又有法子無時無刻守護著寶兒嗎?
身為妾室之子,他比誰都知道被正室欺壓的心酸哪!
赫連長風一念及此,人雖在廳堂被紀家父女笑聲所包圍,手指卻驀地緊抓住筷子,無論挾了什麼山珍海味入口,也全都食不知味。
心頭被撕裂了一個大洞,痛得他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這……便是他所要的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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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朱寶寶忙碌完城北大火之事,已是數日過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