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白痴!怎麼會相信她什麼姐妹相聚的鬼話!
黎歲念看也不看他。「不干你的事。」
紀雅卓幾乎瞪出眼珠來。這是什麼世界?
他被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嗆聲?
「你一直在恨爸爸,無法面對過去。」
黎晏殊冷漠的瞥她一眼。「是又怎樣?那也輪不到仇來數落我。」太好笑了。一個小她快十歲的小女孩來跟她興師問罪?
黎歲念忽然從包包里抽出一本看起來頗為老舊的日記本。
「大媽的日記,我想你應該沒有看過吧?」
一如黎歲念的預期,這本日記絕對可以造成震撼。
黎晏殊驚訝的表情說明了這本日記達到的效果。
她果然完全不知道有「日記本」存在這件事,更別說有好多本大媽遺留下的日記。
「你想怎樣?」
黎晏殊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這跟自己有著一半相同血液的女孩,絕不像其他同齡女孩那樣單純。
她今天會這樣設計紀雅卓,安排她們見面,自然是有所圖,但她想要的是什麼?
黎歲念笑了。她姐姐果然跟她一樣老奸,這樣很好。
她想,這樣「姐妹談心」會容易許多。轉向紀雅卓甜甜的叫道︰「小雅叔叔。」卻換來紀雅卓一個大白眼。
「干嘛?」可惡的小表,騙得他好慘。
「你會劃船吧?」有點鄙夷的瞥視紀雅卓,好像不會劃船的人是笨蛋的那種眼神。
「劃船?」紀雅卓一愣,現在?
小船搖擺的漂上潭面。
「你會不會劃呀?」黎歲念擔心的瞪著掌舵的紀雅卓。
這個家伙看起來一點也不可靠,他真的會嗎?不會就承認嘛!要充好漢,還拒絕踩看起來很蠢很蠢的天鵝船。
要她來看,天鵝船安全多了。而且還有屋頂。
「不要吵啦!」
他先搞清楚左轉劃哪支槳,右轉又是劃哪支槳再說。
好不容易,小船終于可以不用左飄右蕩,僅僅有點搖擺的向潭中劃去。
只見岸上的忠僕一臉擔心的看著那條船,又礙于主子有交代,無法跟在她們身邊,只能無助的站在岸邊。
紀雅卓瞄了瞄岸上的吳伯。「喂,你搞什麼鬼7沒看到那伯伯擔心得快心髒病了。」有這種小主人,算他三生不幸。
有什麼話不能在岸上講,要躲到潭上面來講?
黎歲念用一記「你懂什麼」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吳怕是爸爸的心月復,我們說的一字一句他回去都會報告的,我可不想今天說了什麼,變成我明天挨罰的原因。」
況且她偷了大媽的日記,今天要是沒有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回去,等爸發現了,吳伯可是會把她供出來的。
有時她真恨這個忠僕。
「你也有怕的人哪。」紀雅卓戲謔的說道,換來黎歲念一記白眼。
「有也不關你的事。」這人真是討厭,總愛跟她唱反調。大男生長得比女生漂亮,真惡心!
這時,久久沒開口的黎晏殊終于開口說話。「到潭面上了,你可以說你要做什麼了。」
黎歲念一吐小舌,她這個姐姐真難呼攏。
「還沒還沒,再離岸邊遠一點。」心虛的輕嚷,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于是她堅持著,非得要劃到遠遠的一個岩壁的凹穴中。
「真難伺候。」紀雅卓咕噥著,怎麼姐妹性情差這麼多,大的是仙女,小的是惡魔,居然是同一個爸爸生的,嘖!
天空灰蒙蒙的,風有點強,吹著會灌入外套里似的,冷意打皮膚沁入骨里,再從心里竄出來……
整個潭面零星不到五條船,真是腦袋有問題的人,才會在這種天氣跑來這里劃船。
終于到了黎歲念指定的位置,紀雅卓讓小船在山壁的凹穴里漂著。
這時倒不用人催促,黎歲念從包包里再將那本老舊的日記掏出來。
遞給黎晏殊之前,她說︰「這本日記是我從爸的書房偷來的,今晚我必須還回去。」她小心的看著黎晏殊表情的變化。
「我知道了,不會讓你為難的。你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口氣淡到听不出心緒。
黎歲念暗暗叫苦。原來遺傳是這麼可怕的東西,她這個姐姐跟老謀深算的爸爸簡直一個樣。
「我沒要什麼好處的。」手中日記本晾在那,一直遞不出去。
黎晏殊山不急著拿過日記本。
听她的說法,爸爸應該是非常看重這本日記的,而她很好奇這個「妹妹」這樣偷出日記是為什麼?
「沒有好處何必冒這個險?」她很難相信。
黎歲念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對我真的沒有什麼好處。如果真能說上是好處的,也是爸爸能獲得你的諒解,但我想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容易。」
她這個姐姐果然是黎家人呀,完全就不是可以讓她捏圓搓扁、騙得團團轉的笨蛋,跟劃船那個長得太過漂亮的家一樣。
「是沒有那麼容易。」
黎晏殊別開臉,淡淡的說︰「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可以告訴你,做不到。如果因此你不想讓我看我媽的日記,我也不會怪你,那就直接回岸上吧。」
黎歲念嘆了口氣,乖巧的把日記本遞上。
「不是要求。是希望。如果不能夠達成,也只能說是爸爸運氣太差了。」
黎晏殊伸出手,接過黎歲念遞上的那本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的日記本。
媽媽的日記。
她沒有想到媽媽居然有遺留下這樣的東西。
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看到日期寫著︰一九八六年一月三日。
一九八六年呀。
母親跳樓那一年的日記本。
一九八六年四月一日
今天早上在刷牙的時候,意外發現自己刷著刷著就刷出一口鮮血。那出血的感覺很不尋常,讓我覺得十分不舒服。
牙病嗎?我的牙齒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但我還是看了牙醫。
醫生說,這個出血狀況跟牙齒沒有關系,出血狀況非常不尋常,建議我馬上到大醫院去做檢查。
我是怎麼了?
檢查的報告沒有這麼快出來,這樣的煎熬還要等到下星期二。
我該告訴他嗎?
最近公司正在談一樁大合作案,他已經常常忙得要睡公司的套房了,或許我不該拿不確定的事情去煩他。
今天是四月一日,希望這足老天爺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一九八六年四月七日急性白血病。
听起來很陌生,血癌細胞的分化原來有急性跟慢性兩種,而我剮好是急性的那種。
要我配合治療,醫生是這樣說的。但他也說了,這種病在醫學上目前仍算是個挑戰。
第一階段以化療控制癌細胞,然後視情況調整治療方式。
雖然不是絕對不治的病癥,但要根治仍需要經過骨髓移植。
下午競宇回來了,我卻說不出口。看他那麼疲憊的樣子,我無攘在這個情況下告訴他——
親愛的,我得血癌了。
一九八六年四月十二曰
今天跟醫土敲定了第一次進行化療的日期,就是後天。
由于牙齦出血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每次刷牙都是一口嚇人的鮮血,醫生說絕對不能再拖了。
下午吃飯的時候,小晏發現我的牙齦在出血,我只能跟小小的她說︰「媽咪蛀牙了。」
看到她那麼天真可愛的小臉,我競有了流淚的沖動。
還是得鼓起勇氣跟竟宇說我得病的事情,我想就明天吧。
後天就要作化療,至少明天一定要告訴他吧,我想他的智慧跟沉著應該可以給我很好的支撐力量。
竟宇,我真的好害怕。
一九八六年四月十三曰
我想,可以不用告訴竟宇了。
在公司前面看到的景象,已經讓我覺得癌癥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變質的愛情。
當初以為的天長地久,原來這樣不堪一擊。
也許,最近公司的忙碌,還不及你私務的忙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