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門開啟了,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一眼看見鶴立雞群的墨王,快步迎了過來。
「王爺駕臨,可家中有事,未能隆重接待,還請王爺見諒。」這過來的即是岳明的長孫岳寧,此人約莫二十四五,生得俊朗斯文,極有讀書人的書卷氣。
「老爺子出事,是本王來得不是時候,何來見怪之理。」
「多謝王爺體諒了。」岳寧作揖。
「老爺子具體如何?」他關心的問。
「祖父……唉,就這幾刻鐘了吧。」岳寧搖首嘆息。
「方便進屋去見老爺子一面嗎?」他要求。
「姑父之前便來信,告知王爺這趟來岳府的目的,可惜祖父出了意外,恐怕無法給王爺答案,不過,您既然來了,就見見祖父最後一面吧,綰煙也在里頭了。王爺,這邊請。」
岳寧同意讓他入屋見彌留中的老人。
「王爺,別忘了小女子也想見見岳老爺子!」月亮怕他丟下她,焦急提醒。
他看了眼岳寧。「方便嗎?」岳老爺子已彌留,不相關人等入內並不恰當,她若要見毛爺子,必須尊重家屬。
「敢問這位姑娘是王爺的什麼人嗎?」岳寧問道。
「她是本王來此途中剿匪順道救下的人,本有些事想請教老爺子,可眼下老爺子雖無法回答,但讓她見一眼也算結了此行目的。」他說。
月亮听他僅介紹自己是他剿匪順道救下的人,多少有些失望,她以為他至少會說出紫南山之事,可他連提都沒提,也許是老爺子彌留,根本無法認人,提也沒有意義吧!
「雖然確實有不便,但王爺既然這麼說,就讓她一同入內吧!只是她抱著孩子,恐怕里頭的氣氛不適合孩子。」岳寧瞧著依舊熟睡的小諾說。
「五戒,把小諾抱去,在外頭等著吧!」他吩咐。
五戒立刻由月亮手中抱過沉睡的孩子,讓她與主子一起入內了。
進到屋里,先是一處小廳,再進去才是岳明的寢居,黑木床上正躺著氣息薄弱的老人,而魏綰煙就坐在床邊飲泣。
「外公,您醒醒!綰煙回來了,您醒醒。」魏綰煙無法置信一向健朗的外祖父說倒下就倒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皇文諾見到這樣哭泣的她,面色一沉,走過去,搭著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哭,那動作自然且親呢,讓月亮見了輕撇過臉去。
岳寧早由魏究選的書信中得知墨王意欲娶表妹之事,因此對皇文諾的表現並不感詫異。
「綰煙,意外來得突然,咱們也都措手不及,爹娘與幾個叔叔以及弟弟妹妹們幾天前去了三峽口祖廟祭祀,爺爺接到姑父來信,說你與王爺會來訪,問當年在紫南山上的事,因此讓我和他一起留下等待你們到來,但誰知竟就發生了這等憾事……」
岳寧說著哽咽起來,忍了忍情緒才繼續又說「祖父出事的消息昨日才送往三峽口,信件往來少說四天,父親他們得到消息也趕不回見祖父最後一面,而你能趕上,也算福氣,祖父最不喜歡人家哭哭啼啼的,所以你也別哭了。」
原來大家都去三峽口祭祖了,這才不見人影,而表哥說的沒錯,外公最不喜見人哭,她這才強忍淚水的點頭。
「來,把眼淚擦了吧。」皇文諾從不安慰人,也不懂如何安慰人,能說出這幾個字實屬難得,若再配上他親自替她拭淚的動作,五戒是在外頭沒見到,要是見到大概會瞠目結舌了。
月亮見了,心頭不舒服,大家都關心魏綰煙,幾乎忘了她的存在。「岳老爺子這麼好的一個人,跌了一跤真沒再醒過來的可能嗎?」
她上前一步,含淚的問著岳寧。
岳寧嘆息搖頭。「大夫說祖父撞傷的是頭部,很難清醒過來。」
「外公,綰煙不哭……您醒來好不好?」魏綰煙看向床上死氣沉沉的老人,她輕握住他干枯的手,悲從中來,她可說是由外祖父養大的,與他的感情更勝親生父親,哪舍得他就這樣走了。
原本死寂的老人眼皮突然動了動,眾人立刻驚喜起來。
「爺爺!」岳寧激動上前。
老人的眼皮竟是緩緩睜開了,吃力地朝床邊每個人的臉看去,最後落在皇文諾臉上。
「王爺總算來了……老朽等您很久了……」
「老爺子可是有話對本王講?」皇文諾心知老人家無非是掛心外孫女,拼著最後一口氣等他們到來,而這已屬回光返照,他也不耽誤時間,立即嚴肅的問。
「在紫南山王爺遇見的人是……」老人家氣若游絲,自知時候不多了,張口即道。
「王爺在紫南山遇見的人是小女子吧!」月亮仿佛怕他說的不是她,迫不及待的指著自己。
他話被打斷,眼楮眯了眯,隨即馬上喚出她的名字,「正是你,月亮姑娘。」
月亮大喜,魏綰煙則喉頭像是被異物堵住,難受得緊,那人果然不是自己……從來就不是自己……
「三年前……老朽由崖下救起王爺和你,當時不知你們兩人的身分,而你們皆重傷昏迷……不久王爺便突然消失,顯然是讓人秘密帶走了……至于你,老朽……因得照顧孫女沒法陪伴,付了錢請人醫治你……」
老人家這話證實了月亮所言不假,她確實是與王爺一起落崖之人。
「敢問老爺子,不知孩子的事您曉得嗎?」皇文諾問起小諾。
「孩子……什麼孩子?」岳老爺子眼神疑惑。
「那是小女子與王爺相遇之後生的孩子,岳老爺子沒見過的,那孩子一出生就不知致何人抱走,小女子只在他出生時見過一眼,待與王爺再重適才有機會再見到這孩子! 」月亮急著解釋。
「若是紫南山之後的事,老朽確實不知……」
「紫南山之後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已證明月亮與王爺是戀人。」她激動得都流下眼淚了。
「綰煙……」毛人家喚著乍听真相人已失神的孫女。
「外公。」魏綰煙趕緊回神,握緊外祖父的手。
「外公替你查過……整個晏金沒這個人。」
她愕然,「沒這個人?」
「嗯,沒這個人……不過……你當年著魔時緊握著一樣東西,這東西……岳寧……」
「在這呢,爺爺幾年前就囑咐我,你將來總要嫁人,等嫁人後再將這東西給你也不遲,免得影響你的心情,可眼下……唉,這東西你自己收著吧。」岳寧將祖父早交代的一個手掌大的錦盒和一把鑰匙交給她。
魏綰煙接過錦盒後正想用鑰匙打開看里頭的東西,岳明痛苦的申吟起來。
「外公,您振作。」她放下錦盒,傷心的喊。
「綰煙……外公已是燈枯油盡,將死之人,只心里仍掛念你……你答應外公……今日過後,就忘了這事吧……王爺所愛之人既不是你,就別摻和了,盡早抽身,才不會痛苦。
你父親來信,說除了王爺……陛下還有意將你指給齊王世子,那……那也是個……良配……」老人家說到這里,再吸不到氣息,與世長辭了。
「爺爺!」魏綰煙抱著他,痛哭失聲。
岳寧同樣哭得意切,外頭的人听見兩人哭聲,明白晏金一代大儒已逝,岳府上下一片響天悲鳴。
皇文諾盯著淚流滿面的魏綰煙,面色沉凝,唯有月亮沉浸在真相大白的喜悅中。
岳明死後兩天,岳府其它人由三峽口含淚趕回來奔喪了,毛爺子畢竟是當代鴻儒,聲望極高,盡避岳府依老爺子生前交代,處理後事盡可能簡單,但死訊傳出後,各界仍紛紛前來吊唁,將岳府門前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