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我在對面!」他一邊說,人也一邊朝她奔去。
江庭芳一怔,轉頭看去,目光著急地搜尋著,不一會兒,果然看見莊品翰正向她揮手。
她如同溺水中抓到浮木般激動,這時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立刻奔到他的身邊。
莊品翰見她橫越馬路向自己跑來,心頭一緊,眼皮大跳,暗叫不好。
江庭芳太慌亂了,沒注意到有一輛車正朝她快速駛來,等到她發現時,整個人也愣住了。
霎時間,她腦筋一片空白,有人似乎在大聲叫她,她卻來不及反應,只感覺被用力一撞,還有耳邊傳來的刺耳煞車聲。
她跌在馬路上,痛感讓她回過神來,等到終于反應過來時,卻發現被車撞的不是自己,而是莊品翰。
他躺在地上,而她呆呆地望著他,听不到周圍傳來的吵雜聲和驚叫聲,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壓著,全身發冷。
然後,有人扶起她,她才驚醒,趕忙來到莊品翰身邊,怔怔看著他,這時她和莊品翰周圍已經圍了許多路人,而她的目光始終只盯著躺在地上的他。
她知道,是他推開了她,所以他被車子撞了。
她叫他救她,他真的來了,可是,她並不要他這樣救她呀!
他死了嗎?
她盯著他,一股寒意爬上心頭,內心深處的恐懼如同惡鬼,像要把自己的世界吞噬掉,剛剛才抓到的浮木不見了,跟著她一起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深處,她的世界正在崩裂,而她卻動彈不得,任由黑暗將她淹沒,直到閉著眼的男人睜開了眼楮。
莊品翰在經過一陣暈眩後,總算回復神智,第一眼就看到那張呆愕的面孔正盯著自己。
見她臉色蒼白,就知道她被嚇傻了,那無神又驚恐的眼瞳,彷佛靈魂要飄走一樣,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堅定的語氣對她說道——
「不要害怕,有我。」
這句話如同黑暗中的明燈,驅散了她的寒意,讓她終于可以動了。
望著他明智堅毅的眼神,她的淚水掉了下來,模糊視線,她的手也緊緊與他相握,直到救護車的嗚笛聲接近。
站在人群中的楚建霖,驚愕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救護車來之前,他始終站在人群外,臉色難看的注視著他們。
莊品翰大難不死,付出的代價卻不小——右手和右腳骨折,必須住院治療。
躺在病床上,剛動完手術的他,右手和右腳都被固定住。
在這段緊急治療的期間,江庭芳一直守在病房外,先是公司得知消息的小員趕來,接著收到通知的莊家人也趕來了,在這些人的圍繞下,根本沒有她插足的機會。
她一直默默待著,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深深感到自己很沒用,如果不是因為她,莊品翰不會躺在病床上。
與其害莊品翰骨折,她寧可面對楚建霖帶來的麻煩,因為她更怕會傷害到莊品翰!
她又悔又很,說穿了,她躲避楚建霖,不過是為了名譽,不想讓人知道她曾是小三。
她有傲氣,不能忍受過去有缺陷,甚至不甘心,因為當人小三非她所願,那明明不是自己造成的,卻必須承擔後果,讓她很不服氣,所以一直想要抹煞這段過去。
可是當莊品翰為她擋去車禍後,她整個人醒了。
相較于他的生命,過去的污點也沒那麼嚴重了,人總要經歷過更大的劫難,才會改變看待事物的眼光,原本在乎的事情,也會變得無足輕重。
她腦子里全是莊品翰,他倒在地上時,明明出事的是他,卻還記得抓住她的手,對她說一聲︰「不要害怕,有我。」
這句話如同一股力量,點醒了她,也撼動了她。
這個男人啊,平常沒好話,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卻說了最動听的話,這句話到現在還讓她震蕩不已。
他說不要害怕,這個她明白,也可以理解,可是最後那兩個字「有我」,是什麼意思?
她站在人群的最後頭,眼看自己幫不到忙,只能默默站在那里沉思,知道他沒事就好,幸虧沒有鑄成大錯。
她低著頭愧疚著,直到有人喊她。
「江小姐。」
她抬起頭,發現眾人都在看她,叫她的是秘書小員。
「江小姐,老板在找你呢。」
她一呆,趕忙回過神來走向床邊,原本圍在床邊的人,也讓開一條路讓她走過。
站在床邊,望著躺在上頭的莊品翰,兩人四目相對,她看到他包著繃帶的手和腳,心中難受極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在人前哭泣,所以隱忍著。
她正想開口向他說聲對不起,要不是因為她,他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不過在她說話前,莊品翰已經先開了口。
「你欠我一個大人情,要怎麼彌補我?」
「啊?」她呆住。
不給她回話的空間,他搶先道︰「你是我的特約翻譯人員,你得更努力工作來回報我。」
她張著嘴,愣愣地望著他,就見他擺出老板的架勢,不論是講話的口氣和表情,都像精明的商人在打算盤,和她討價還價。
「在我住院期間,你必須天天來,我吩咐你做什麼,你就要照著做,幫我把工作完成,听到沒有?我還有上千萬的生意要談,外國客戶方面,你要負責到底,務必搞定他們,明白嗎?」
她盯著他沒有商量余地的嚴肅表情,應了一聲「喔。」
「還有,我要你加班就得加班,你不能埋怨,因為我們訂了契約,而且我這麼辛苦救你,全都是為了工作,你必須听我差遣,因為是你欠我的。」他露出絕不吃虧的模樣,還以此交易要挾。
一旁的莊家人听了,全都嘆了一口氣。
「二哥,你真是工作狂耶,居然還好意思用這種方式要挾人家。」莊小妹忍不住說道。
「是呀,品翰,你救了人家就救了,哪有人這樣要恩惠的。」莊父也不禁輕斥兒子。
莊品翰卻說道︰「我是個生意人,做生意當然要以賺取最大利益為考慮,不然我這麼辛苦救她就沒意義了,所以這是她應該做的。」
聞言,全家人都忍不住數落他,甚至還向江庭芳道歉,叫她不要介意,不過莊品翰卻很堅持,說他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還要家人不準管他工作上的事。
江庭芳听了他這番話,卻一點也不生氣,而是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楮,目光燦燦地盯著他。
她知道莊品翰這些話是刻意說的,所以她不但不生氣,反而思索起他的用意是什麼。
當莊品翰的家人知道他為了她出車禍時,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臉上多少顯現出不高興,這令江庭芳只能默默愧疚,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可是莊品翰卻把這件事拿來當籌碼跟她談條件,要她在工作上出力,幫他搞定那些國外客戶。他這麼做,轉移了焦點,莊家人見他乘機要挾,反倒覺得是他不對了。
她突然明白,他這是為了她,因為他不要別人苛責她,寧可反過來當壞人,想通了這一點,她好似被人點醒了。
莊品翰嚴肅地問她︰「你同不同意?」
她看著他,柔順的點點頭。「好。」
她一點頭,莊品翰立刻吩咐秘書。「從今天開始,你開車載江小姐來醫院,把計算機和數據也帶來。」
「是。」小員恭敬回應。
在莊品翰的運作下,接下來的話題全都繞著生意轉,不管他的家人怎麼勸都勸不听。
這時就可以看出莊品翰的堅持,即使躺在病床上,手腳行動不便,可威嚴依然不改,甚至把家人都打發走。
待他的家人走後,只剩下小員和江庭芳,病房內總算安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