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傷他不顧及她的感受,非要她過來受辱不可,這男人原本對她百般維護,可為了茶行繼承人的位子,利益沖突下,終究是犧牲她了。
她神傷不已,這男人說變就變,她想問,那曾信誓旦旦說妻子只有一個的男人哪里去了?
這不禁讓她想起個故事,東漢皇帝劉秀的姊姊湖陽公主看中了大臣宋弘,請弟弟劉秀出面提親。
劉秀邀宋弘赴宴,席間,劉秀道︰「人生在世,只要有了地位與財富,就不難找到朋友和妻子,卿家以為如何?」
怎料,宋弘當場反駁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貧賤時結交的朋友,不能因為自己發達了而忘記,同自己一起吃糠過苦日子的妻子,也不能因為自己富貴了就拋棄。
劉秀感懷他的品節過人,便不再強提婚事了,然而比起宋弘,自己的丈夫卻……
本以為自己重生後遇的是良人,到今日才知不是,她心頭梗了梗,落寞失意至極。
難道,出身不如人就得認命?
若真非得如此,那好吧,他要娶就讓他娶,她會成全的,自己前世與今生經歷過這麼多事,連死都死過的人,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她忍,她就忍!
茶園到了,四平過來拉開馬車簾子,曾思齊先下了馬車,回頭伸手要牽莫可兒下來,可她避開了他的手,自己下車了。
他瞧了這狀況,收回手來。「進去吧。」他淡淡的說,也不等她了,自己先往前走。
她瞧著他的背影,人怔了怔,心不住的發疼。
「大少女乃女乃,進去吧。」瓶兒上前提醒的說。
下車的賓客越來越多,她這樣呆站著只會引人側目。
她反應過來,自己今日若失態,穩會成為全杭州笑柄的,深吸一口氣後,她挺起胸來,不讓人有機會議論的走進茶園了,可盡避如此,仍能听見身後嘲笑她讓曾家人嫌棄的耳語,她忍著難堪,充耳不聞。
她進到茶園後,曾思齊已不見人影,他就這樣甩下她,讓她自己面對嗎?她嘆了口氣,也不想去找他了,這會兩人哪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見李氏早已到了,就站在祖母身旁招呼著客人,那長袖善舞的姿態讓不知道的人以為她才是曾家的大房媳婦。
而真正的長媳于錦繡則靜坐一旁默默的喝茶,見人只知點頭微笑,哪有李氏手腕高明善于鑽營,眾人都想,曾家的大權早晚要讓二房佔去。
莫可兒本來想上去幫幫婆婆的,但輕嘆一聲後又止步了,自己的情況並不比婆婆好,她也是眾人嘲笑的目標,想幫婆婆其實是自不量力。
不想這麼快面對眾人的冷言冷語,這會只想找個地方暫時待著,能躲一陣子是一陣子。
這麼一想,她便轉身要找地方躲藏,怎料忽然有個人擋了她的路,她身子一側要讓路而行,可那人再度擋上來,她瞧了那人一眼,終于忍不住道︰「對不住,你擋了我的路。」
「你不認得我了嗎?」那名男子切齒的說。
這聲音讓她猛地一震。「啊?你是……你是嚴烈?!但是你的臉……」盯著他的臉,她愕然得說不出話了。
沒錯,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嚴烈,只是他五官不太一樣了,鼻梁歪了,眉毛也去了一條,眼角還有塊丑陋的大疤,以前俊俏的模樣完全不見了,若不仔細認還真認不出來。
「對,就是我!」嚴烈雙目冒火的瞪著她。「我會變成這副德性,就是拜你與曾思齊之賜!」
她這才想起那日他被吊在市集的高梁上,薛東珠命人朝他丟了不少石子,這打在身上便罷,頂多內傷,若打在臉上則極可能毀容,她瞧著他歪斜的鼻梁,想起薛東珠那發怒的最後一擊……
她身子一顫,眼珠子往一旁閃去,不敢再看他慘不忍睹的臉龐,吞了吞口水說︰「其實……你沒死也算命大了。」不知說什麼好,她也只能這麼安慰了。
「是啊,我就是命大,老天留我這條命,讓我將來找你們夫妻報仇雪恨!」他怒不可遏,自己本來貌似潘安,可現在卻成了這副鬼樣子,連過去的幾個外室見了都怕,再沒女人看得上,只除了家中那母老虎薛東珠樂見他變丑,直說這樣他才不會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他那一邊眉毛就是教薛東珠給剃的,他會這麼慘,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女人與她的丈夫曾思齊,他與他們已是立下不共戴天之仇,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薛……薛東珠,咱們在這!」她突然朝他身後大喊一聲。
那膽小的男人聞聲馬上嚇得回頭看,莫可兒趁這機會快溜,等他發現受騙回過身來時,她已跑得不見蹤跡,讓他氣得跳腳。
溜開的莫可兒躲到了一座沒人的棚子後頭站著喘息,暫時不想走出去了。
一來就撞見嚴烈這冤家,真是倒霉,不過薛東珠是李氏的親戚,會受到邀請過來也是正常,只是自己沒料想到而已。
正吁口氣時,有人走進了茶棚里,兩人說話的聲音令棚後的她倏然僵住。
「我說這不過是娶個平妻,婚前相看一下罷了,又不是拜堂,有必要找來這麼多人嗎?還非要我也來一趟,這曾家就喜歡擺場作樣!」說話的是阮夫人趙美音。
「娘,其實這是我的主意,祖母與伯母只說辦個茶會,是我主張大大操辦的。」阮玫玲說。
趙美音訝然。「你的主張?人家娶平妻關你什麼事,還幫著搞得這麼盛大?」
「娘,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這是有意讓親朋好友都來瞧瞧莫可兒的笑話。」阮玫玲惡毒的說。
趙美音一听就明白了,輕笑一聲。「那莫可兒就是你說的,曾思齊在外頭娶的貧妻?」
「可不是。」
「好吧,你若想教訓她,給她難看,那我也無話可說了,誰教這女人敢惹我的女兒呢。」趙美音拍著阮玫玲的手背笑起來。
兩母女簡直一個樣,一樣氣量狹小,一樣不管別人死活。
在棚子後頭的莫可兒掀開棚子的一角,瞄見趙美音後,全身顫抖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會再見到這個人,這前生殺害自己的凶手!
她見趙美音仍打扮得雍容華貴,一如她自傲的阮家大夫人頭餃,她深怕人家看低,一出場絕對要艷光四射,這點阮玫玲也學去了,今日打扮得同樣富貴逼人。
她臉色越見蒼白,自己前生幾乎都操縱在趙美音手里,唯有討好這人,自己與娘才能在阮家活下去,可最後,仍教這狠毒的女人整死了。
再次見到這女人,她驀然想起娘悲慘的一生,趙美音善妒,容不得任何妾室出頭,打罵整治後院的女人是家常便飯,娘活著的時候經常被叫去羞辱甚至挨打,在阮家活得沒有一日快活,也許娘死了,才算是解月兌吧?
想到自己竟還能為娘親的死感到慶幸,莫可兒悲涼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了。
「你在這里做什麼?」不知何時,曾思齊站在了她的身後。
她心驚回頭,棚子里的母女也是一驚,趕緊掀開簾子過來看,見到了莫可兒與曾思齊,兩人臉色頓時有點不大自然。
尤其是阮玫玲,知曉方才她和趙美音說的話,莫可兒應該听見了,雖說不怕讓莫可兒知曉,可當著面總有點尷尬。
「原來是大少爺,好久不見了,怎不進棚子里聊呢?」還是趙美音鎮靜些,馬上當沒事的說。
曾思齊抿笑,輕點了頭。「見到阮夫人來了,我正是過來打招呼的,可兒,咱們進去與阮夫人聊聊。」他瞧向莫可兒,見她臉色仍煞白煞白的,忍不住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