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失禮了 第6頁

龍隕倫將畫在桌面攤開後,心陡地一沉。他真的看不出來她在畫什麼,可一見她心驚膽戰地瞅著他,他便露出一絲微笑,試探地問︰「這是畫路上一顆一顆的大石頭嗎?石頭旁還有一條一條的小蛇?」

她粉臉兒一皺,湊近看,「哪來的大石頭跟蛇?」

他一指,她一看,明白了!

倪夏曦欲哭無淚地指著畫中一佗一蛇黑黑的東西,「這是蓮葉跟蓮蓬,夏天時,南城中的明湖里全都是這些東西,至于這一條一條的是水波,我都跟別家姑娘一起剩船去采蓮蓬,但我沒地方畫船啦,因為紙張太小了……」

聞言,龍隕倫先是一愣,隨即低頭,就怕自己突然涌上的笑意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你在哭嗎?為我難過啊?」神經大條的倪夏曦馬上低頭要看他的表情,他急忙又抬頭,咽下笑意。

‘我沒在為你難過,我覺得你畫得很不錯。」

「這是安慰吧?夫子明明連看都看不出她悶悶地瞅著一臉尷尬的龍隕倫,很氣餒地問︰「我很糟糕是不是?」」

龍隕倫還沒回答,練武練得滿身臭汗的倪家眾兄弟已從前院過來,一一搶看她的新作。

「哇!丙然換了夫子有差,這次畫饅頭像多了!」

--」什麼啊,這明明是畫蚯蚓在石頭里鑽來鑽去玩耍。」

--」不是,不是,這是--奇怪,正著看跟反著看都一樣,哎呀,根本就是一幅畫壞的東西!」

_幾個兄弟你瞧瞧、我看看,各有不同解讀,各自笑得前俯後仰,讓倪夏曦悶到極點,什麼話也不說了,只以一個」你看吧,我就是沒天分」的可憐表情瞅著龍隕倫看。

笑到忘形的倪家兄弟此刻才意識到他們的話傷著寶貝妹妹了,連忙又是抱歉又是贊美,更不忘對著龍隕倫拼命打躬作揖。

「夫子,失禮了,舍妹很努力,真的。」

「舍妹真的不是有心鬼畫符,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別嫌她。」

‘真的,夫子,她別的事都很行,就琴棋書畫不成啊--」

雖然她是倪家人手上的燙手山芋,但更是他們每個人的心頭肉,從言行舉止就可以感受到他們對她的萬分疼愛。

「我看她悟性不錯,只要肯努力,也許能一日千里。」龍隕倫好心替倪夏曦打氣,但自家人卻不捧場,動作一致地頻搖頭。

「夫子還是別期望太高,免得失望太大,呱一當然,舍妹的壓力也就不會太大了!」

此話是出于好意,但是龍隕倫一看到當事人頭一低,雙肩一垮,不知怎麼的,竟然有點不舍,比起這樣失意的模樣,他更想看到她笑得開懷、自信滿滿的,所以想也不想地便繼續睜眼說瞎話。

「倪姑娘,你真的不差,這幅‘一池明湖,蓮蓬處處’的畫作,若能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就更添韻味了,來,你試試。」他拿了毛筆給她。

倪夏曦咬著下唇看他,見他雙眸淨是鼓舞,就鼓起勇氣接手過他手上的毛筆,沾了墨汁後,瞪著圖,筆在空白處要下不下……

「想什麼就寫什麼,沒關系的。」龍隕倫溫柔低,好沮喪。

「那就寫實,放膽地寫。」

她抬頭怯怯地看著他堅定的黑眸。

好吧,是他說的,可以寫實,那就。她暗吐口氣,放膽下筆,邊寫邊念--

「石頭、蛇、饅頭,鑽、石頭,抖落一團黑,竟沾滿臉灰。」

「噗哧……」

此話一出,倪家兄弟全抱住肚子拼命忍笑,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連龍隕倫都快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她根本是另一種天才--無法把她困在一個框框里的天才,竟然把眾人錯看的詞拿來應用,也算一絕!

倪夏曦同樣粉臉兒漲紅,卻又力持鎮定地說︰「笑出來啊,免得內傷。」反正她也習慣成自然了。

「璞……」結果她的兄弟們還真的不給面子地哄堂大笑﹕「哈哈哈……」

但是她的年輕夫子卻深吸了口氣才說--

「你寫的詩靈活而有畫面,是好詩,所以,事在人為,尤其你的天資聰穎,我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看見他溫柔的黑眸凝睇著她,倪夏曦竟然有一種暈船的感覺。

好奇妙,這種話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通常都是自家人說的,可是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竟讓她在瞬間像是有了力量似的。

其他人見兩人突然四目對望,進人無聲勝有聲的境界,立即互使眼色,眉開眼笑、手跟腳地離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龍隕倫才從眼前嬌羞的小臉上回過神來。

雖然困惑于自己剛剛怎麼會看倪夏曦看到出神,除了這天真的姑娘外,腦子里再沒有其他事,就連要盡快離開都忘了,但他很快鎮定心緒,就見她仍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不禁有些尷尬。

「呃--總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明白嗎?」

直到他開了口,倪夏曦才猛地驚醒,粉頰立即飛上兩團嫣紅,「是,明白。」

此刻,書房半開的窗戶外,站在不遠處的倪家夫婦眉開眼笑,覺得這一對是怎麼看怎麼般配,只是--

夫妻倆使個眼色,走到涼亭坐下。

「夫子看來就是個溫雅沉穩的好孩子,但他深藏不露,是個練家子。」倪泰安是教武的,也行走江湖二三十年,一直到了這溫暖的邊城才落了腳,‘所以閱人無數,這幾日,他細細觀察龍隕倫下來,已有答案

鄭紅玉也看出來了,「可是他的人品實在是萬中選一,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讓女兒錯過他。尤其是兩人剛剛四目對看的畫面,怎麼看就是有譜啊!

倪泰安畢竟是男人,比較理性,「他的來頭肯定不小,也許已有妻妾--」

一那又如何?富貴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何況,夏曦除了那張稱頭的皮相,沒一點賢妻良母的樣子,我們能求什麼?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嘆一聲。她像母雞生蛋似的拼命生,就是圖個女娃兒,結果……實在有點悔不當初。

倪泰安再瞧了不遠處的書房一眼,發覺龍隕倫對女兒的確有耐心,還在上課。

「你有什麼方法?」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龍隕倫正朝著女兒微笑--好溫柔的男人啊。

思索一會兒,她一擊掌。」總得讓他知道,夏曦也是很搶手的、咳咳……」因為這話是昧著良心說的,所以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可瞧丈夫一副錯愕的滑稽狀,她又受不了地撇撇嘴角,‘」男人都一樣嘛,愈搶手的女人愈有價值,自己獨得才會更珍惜,所以,拋繡球招親的消息還是得放出去,看看能不能推波助瀾,到時再看夫子會不會向咱們開口要人。」

「真會擎麼一天嗎?」倪泰安想都不敢想!

京城。

一匹快馬飛奔在熙來攘往的路上,蹄聲快速厚實,可騎士仍然用力踢馬月復,恨不得馬能長翅膀似的。

「什麼事那麼急?」路上幾名老百姓好奇地引頸張望。

半晌,馬兒在金碧輝煌的」陵親王府」前停下,騎士迅速翻身下馬背,很快地三步井作兩步沖了進去。

不一會兒,富麗堂皇的大廳里,龍勝天、孟繡韻夫婦便急急從內廳步出,身後還跟了幾名小廝及丫頭。

「怎麼回事?泉洛,出了什麼事?」

兩鬢斑白的龍勝天焦急地看著手下。

這一次,他的獨生子執意在與朝英公主成親前,用三個月時間到各處游歷,體驗不同民俗風情,因為他不放心,才私下派輕功一流的泉格跟在愛子身後,小心保護。

可是,怎麼他竟獨自回來了?而且還一身疲憊,滿臉胡碴,衣服也皺巴巴,看來已奔波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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