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瞬間,她很怕他會試圖和她說話。
他在這時伸手輕握住她的肩頭,開了口。
「凱。」
懊死,她不想面對他,她不敢回身,不敢看他,不敢和他說話,她很想假裝自己已經睡著,就像之前那樣,太累了,轉眼即睡。
沒錯,她睡著了,已經睡著。
即便心仍狂跳,呼吸急促,她依然飛快閉上了眼。
「凱。」
他低啞的語音再響,近在耳邊。
她睡著了、她睡著了、她睡著了——
她刻意放慢呼吸,他沒再叫她,只是縮回了手,起身走開。
凱松了口氣,如果必要,她可以整夜都躺在地上。
入夏了,天氣已經回暖,火塘里的火就算熄了,也不會太冷。
驀地,她忽然感覺到他回到了她的身後,凱嚇得屏住了氣息,以為他會強硬的將她搖醒,可下一瞬,一塊濕熱的布巾撫上了她赤/果的大腿。
她愣住,起初還弄不清楚他在做什麼,只能閉眼繼續裝睡,後來才發現他在幫她擦拭身體,他的動作很輕、很小心。
他先用濕布,然後換上干布,將她身上的水氣擦干。
她有些困惑,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下一瞬,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了起來,穿過一室,來到床邊,她能感覺到他抱著她跪上了床,萬分輕柔的將她放到了床上。
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又走開了,然後再回來,握住了她的腳踝,為她赤果的雙腳抹上了油,他沒有漏掉任何一根腳趾,溫熱的手指每每經過那些水泡曾經浮現的地方都會更加輕柔。然後,他的手,在她殘留疤痕的右小腿停留了好一會兒,她能感覺他撫著那久遠以前扭曲又丑陋的舊疤,那撫觸如此小心,像是怕弄痛了她一樣。
一顆心,抽緊,再跳。
她不敢睜開眼,只能繼續裝睡,卻感覺到他為她抹上油之後,繼續按摩著她因為站了一整天而僵硬的小腿,一次又一次,揉開上頭每一塊緊繃的肌肉。
他的動作如此熟練,讓她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
餅去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同樣的事。
她太累了,泡完澡後,總是沾枕就睡,有時甚至在浴桶里就睡著了。她以為他也是,以為她的傷好之後,他就不再這麼做了。
可他一直在做,沒有停過。
所以每天早上,她醒來時總覺得僵硬的雙腿變得輕松許多,她還以為是因為休息過了。
但那不是,不單單只是她有睡飽而已。
她不敢相信他一直在幫她按腳,但那男人確實正按摩著她的雙腳,緩緩的、熟練的、溫柔的揉按著,直到她腿上的塊壘都松開,再次變得柔軟了,他才放下油瓶,重新上了床,伸手從後環抱著她,悄悄的將她往後拉,讓她貼靠著他的胸膛。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感覺到他的yu/望抵著她,可除了輕柔的撫模著她,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環抱著她嘆了口氣。
他的呼吸慢慢變得規律而徐緩,心跳也是。
無聲的,她睜開了眼,火塘里的火已經變得十分微弱,但仍有火光掩映,讓她能清楚看見玻璃香油瓶中,那金黃帶綠的液體。
它本來是滿的,很滿,而她腳上的燙傷早就好了,也不可能用到那麼多,但此刻,瓶中的液體幾已見底。
她看著它,只覺喉頭緊縮著。
不可能。
一定是她多想了。
但見底的油瓶,就在眼前,教人無法否認。
無形的熱,驀然充塞滿心,緩緩擴散至全身。
她知道剛燒傷那幾天,他每天都會幫她的雙腳抹油,可後來她自己能處理之後,就自己處理了,她從沒想過他一直持續在這麼做,一直在她睡著之後,照顧著她,替她按腳——
驀地,另一個領悟,悄悄浮現。
懊不會……這些天,他不是對她沒興趣,只是……不想吵醒她?
凱在黑夜中靜靜的躺著,有些震懾,懷疑自己一定是哪里搞錯了,但他方才那無比輕柔、萬分小心的動作,卻縈繞在心頭。
男人都是yu/望的動物。
澪說過。
他們只為滿足自己的yu/望而活。
她以為他對她沒興趣了,可他不是,他仍硬著,睡著了仍微微的硬著,抵在她身後。
他大可以繼續蹂躪她,將他的yu/望發泄在她身上。
她是他的妻子,他的財產,只是他的附屬品,在這黑暗的時代,就算他將她活活打死,也沒有人會追究更多。
把她從睡夢中叫醒來行房事,根本微不足道。
可他沒有,他只是忍著他的yu/望。
我不會揍我的女人。
她記得他說過,他不會揍她,他不是那種會打女人的人。
她是他的女人,而他想要她,還是要她。
他甚至沒有等到回床上,直接在地板上就要了她,方才她對這事還有些羞惱,現在回想起來,才領悟他只是等不到回床上。
他當時早已被完全撩撥了起來,沒有被滿足。
她一直知道男人被喚起之後,會需要發泄,她只是不知道竟然會如此迫切。紅潮緩緩上了臉,不由自主的,凱在他懷里轉過身。
他仍在睡,她翻身時,他動也沒動一下,大手仍擱在她的腰上。
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她心口悄悄的緊縮著,他的臉被曬黑了,點點的胡碴在下巴中滲冒了出來,眼角有著疲倦的細紋。
情不自禁的,她朝他靠近,小手撫上了他的心口。
他在睡夢中低下頭來,用那高挺的鼻子蹭了她兩下。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他醒了,但他嗅了嗅她,然後在確認之後,收緊長臂,嘆了口氣,開始打呼,她才發現他還在睡。
那像動物的行為讓她差點笑了出來,卻又莫名心安。
嫁給他,她是不得已的,只是求一個安穩,她知道他是個好人,但她清楚,一個好人,不表示就是一個好丈夫。
她並未期待,也不敢期待更多。
或許,還是她想多了。
他是一個貴族,是一個男人,她本來以為他不一樣,會願意改變,可他到頭來,依然只是笑她是個傻子。
斌族就是貴族,男人就是男人。
他們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主動放掉手中的權勢與利益。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偎近他懷里,抬手環住他的腰,閉上了眼。
我不會揍我的女人。
她不喜歡被當成附屬品,可她想,如果非得要成為誰的,她可以成為他的。積累的倦意很快浮現,他溫暖的味道就在鼻尖,漸漸漫入心肺,她不自覺也深吸口氣,再嘆了出來,然後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睡著。
第3章(1)
女人們的笑聲突然在城堡里的空地響起。
因為許久未曾听過歡笑的聲音,幾乎是不自覺的,他轉身從那十字形的箭孔往下看。
細長十字的箭孔,是為了防衛而設,內寬外窄,給予牆里的人充足的活動空間,敵人來襲時,弓箭手可以從這射箭防守,這樣的設計,讓人有著良好的視野,能清楚看見牆外的事物,又不致讓外面的人看見里面的動靜。
後頭空地上,那女人帶著幾個女僕和孩子正將那些煮好、洗好的床單衣物晾曬起來。
那些笑聲,也吸引了男人們的注意,他看見不少人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如他一般,朝她們看去。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雲層難得的不再聚集,露出湛藍的天。
餅去三年總是壓在頭頂上的烏雲,已漸漸不再。
以往,就算偶爾放晴,太陽總是蒙蒙的,天也沒有那麼藍,總是髒髒灰灰的,像隔了層灰布似的。
可如今,雖然陰天仍多過晴天,但藍天出現的日子,確實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