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雲瞠大眸子,水潤的眸,開始滲入一絲驚悸。
她凝住男人清釅的眼,令她擔心的,是男人那沉重的喘息……
「是妳。」男人卻在此時開口說話。
那低沉粗嗄的嗓音,在精壯結實的胸膛內,激起沉郁的共鳴。
這是她第一回听見他的聲音。
「你,醒了?」然後,她听到自己的聲音。
有一絲顫軟,有一絲嘆息。
終于,男人的指,松開她脆弱的頸子,然那強悍的掌,仍蘊含著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她貼近他灼熱沉重的氣息。
男人的眸微斂,他凝目,注意到身下的軟床與緞被。
「妳救了我?嗯?」他問。
「對。」織雲低喃,困難地輕點螓首。
每一字、每一句,當他說話時,那灼熱的呼息都惹她發顫,惹她沒來由的羞赧、心悸。
男人的眸變得更深沉了。
他闇沉的眼掠過冷峻的流光,修長的指繞過她的頸竅,掌心摩挲至她的後腦,長指隨後撩上女人柔女敕的粉唇……
然後放手。
織雲微微顫抖。
她感到羞辱。
下一刻,她回身,欲離開床畔。
「障月。」男人說。
她愣住,回眸,這時才發現,緞被已褪至他腰際,于是又慌忙別開眼,白女敕的小臉瞬間羞紅……
「我叫障月。」男人再說,低笑。
似發現她的秘密。
織雲屏息。
拘謹地抬眸,見到他的笑容,她除了羞赧,還有錯愕……
嚴格說來,他臉上的笑容不算笑,因為深思,讓他英俊的臉孔顯得神秘。
「妳呢?」他問,眸色轉深。
織雲彷佛在那瞬間,看到他眸中掠過一抹暗紫色芒光。「織雲。」她喃喃說,以為是自己看錯。
「織雲。」他重復她的名。
那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有些悸顛。
「妳真美。」他忽然柔嗄地這麼對她低語。
瞬間,織雲的小臉染上紅楓,白女敕的嬌顏更羞紅。
小雀抱著一床緞被進屋時,見到她的小姐剛剛自床邊站起來,臉上滿是紅霞。
「織雲姐?妳怎麼——」小雀的聲音哽在喉頭。
因為她注意到男人已經醒了。
「你、你醒了?!」小雀尖聲問男人。
障月屈起右臂,修長的腿托住他古銅色的手肘,他長指扶著額,沉眼凝視驚駭的丫頭。
小雀忽然叫一聲,慌慌張張別開眼。
她又差點看到不該看的!
只是這時她又發現不對勁。「織雲姐,您的頸子怎麼了?紅彤彤一片,好嚇人呀!」小雀驚問。
「沒什麼,妳去吩咐廚房煮粥,病人醒了,需要吃粥食才能養足力氣。」織雲斂下眼,神色鎮定,掩飾過去。
障月闇沉的眼,牢牢定在那張嬌艷小臉上。
小雀答︰「那我順道叫人進來,為這奴隸——」頓了頓,她不情不願地改口︰「為『他』換衣。」
「他名喚障月,妳該喚他障月大哥。」織雲柔聲囑咐小雀。
「什麼?織雲姐,您要我叫他大哥?」小雀皺眉,不以為然,正想開口再說什麼,見織雲臉色嚴肅,只好閉嘴,把到口的話再咽回去,模模鼻子走出房外。
屋內又只剩織雲與他兩人。
「我想下床。」他伸手︰「給我衣衫。」
她回眸凝望他一眼,匆匆瞥過他腰下的身軀。
非禮勿視。
她垂下水眸,盯著床前的踏階。「你的傷還沒養好,況且才剛換好藥,須躺下休息,等傷口上的新肉長妥了,才能下床。」她柔聲說。
「為什麼?」他問。
「什麼?」她不明所以,忍不住抬眸看他,又匆匆將羞澀的眸子移開。
「為什麼,要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這麼好?」他問。
她屏息,然後淡淡回答︰「這跟是否素昧平生沒有關系,我見到有人生病,只是盡心救一個病人而已。」
「換了其它人,妳一樣會救人?」
她點頭。「對。」
他眸色略沉,半晌,徐聲問︰「我得一直跟妳的額頭說話?」
「什麼?」她怔了怔,眸子微抬起,雙頰倏地嫣紅。「我、把衣衫遞給你,可你不能下床。」
他不置可否。
織雲只得先將衣衫遞給他。
崩量著,待他穿妥衣褲,她才敢再抬眸看他。
餅去,她曾在他眸里看見的獸性光芒,現下那光芒已經隱斂,雖未完全消失,可已幾乎看不見。
「抱歉,剛才我不該出手傷妳。」他忽然這麼對她說。
她微愣,白女敕的臉兒泛起一抹嬌紅。「沒關系,我想、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
「誤會?」
「誤以為,我有不良居心。」她輕聲說。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答︰「對。浪人居無定所,看來達觀,其實防衛心極重。這點,妳倒很清楚。」他承認,他確實是浪人。
「你沒有家嗎?」雖然已確認他的身分,她還是這麼問。
「家?」他咧嘴,眼神沒有溫暖。「如果街頭叫做家,那麼浪人有家,在街頭。」
「我的問題也許可笑,但是我必須問。」她莊重地說︰「你的傷很重,一個月內絕對不可能痊愈,但是,我爹爹再過數日就要回城了。」
「所以這兩日我就必須離開,是嗎?」
她不語,眉心輕輕折起,似在耽憂什麼。「你熟悉馬性嗎?」她忽然開口問他。
「妳問一名浪人,熟不熟馬?」他笑,眼色卻略沉。
「我問錯了?」她有些怔忡。
「不是錯,」他道︰「是問對了。」
「你懂馬?」她神色略松,眼底又有了笑容。
「浪人漂流在邊地,經常馴服荒地的野馬,馴養之後權充為坐騎,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
「我听說過這樣的事,只是,我必須確認清楚,」她遲疑地說︰「因為爹爹回來後,我必須跟他交代。」
「既然我留在這里讓妳為難,我現在就可以走,這點傷不算什麼。」他說。
「不,你現在不僅不能下床,何況是離開?」她懇切地說︰「我看過你身上的舊傷,我知道,這點傷對你來說,也許真的不算什麼,可它曾經差點要了你的命,你也不能忽略它。」
他沉眼不語,因為她的話。
「為你換藥時,我已經看見你身上的舊傷疤。」咬著唇,她吶吶答。
必于他身上的舊傷疤,她曾細數過好幾回。
「見到我身上有那麼多疤,妳不怕?」他沉眼問。
「你是浪人。」她輕聲答。
「所以?」
「也許,就會有這麼多疤。」
他撇嘴,笑出來。「妳認為,浪人身上就該有這麼多疤?」
他的笑讓她尷尬,她垂下眼,覺得臉孔發熱。
第2章(2)
他告訴她︰「我不走,會給妳帶來麻煩,所以,明日一早,我就會離開。」
他忽然說明日就要走,讓她有些吃驚。「你擔心的人是我爹爹嗎?」
「城主不會允許一名浪人留下。」
她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像是鼓起勇氣,輕聲對他說︰「也許,我的理由能說服爹爹,讓你留下。」
他抬眼直視她,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我知道宮城里正缺一名看馬人,你既然懂馬,我可以就這個理由,說服爹爹讓你留下,這樣,你就能順利住下,安心養傷了。」她補充。
他沉默。
他忽然沉默,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我,我說錯了什麼嗎?」他不願意留下嗎?
男人一徑沉默地盯著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讓她有些不安,雙頰又不自在地躁熱起來。
「妳完全不清楚我的來歷,就將人留下。對陌生人太好,將來,不怕這個人恩將仇報?」半晌,他徐淡地對她說。
她抬眸凝視了他一會兒,然後輕聲問他︰「不會吧?」
他忽然發笑。
「如果我會,也會告訴妳不會。」他慢聲道,直白的目光,仍赤果果勾住那雙水汪汪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