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忽然感到畏懼起來……
就算是面對城主,她也從來不曾感覺到,如此迫人的氣勢。
織雲醒過來的時候,先看到小雀焦急的臉孔。「小雀?妳沒事?」她頭好沉、好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太好了!織雲姐,您總算醒了!」小雀緊張的神情,稍微放松。接著,織雲就看到站在小雀身後的男人。障月。她怔怔地凝視他,不敢相信,剛才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並不是幻覺。
「剛才、剛才是他救了您!」小雀注意到織雲的眼神,只好解釋,卻不敢回頭看障月。「原來,那頭可怕的怪物,在宮城的馬房里殺了馬,所以他才一路追到這里。」小雀說。
織雲眸光仍停留在障月身上,他凝視她,眼色合沉,卻閃動著異常的火光。
織雲回過神,她意識到自己身上裹著布巾,布巾下是潮濕的小衣,她幾乎未著寸縷。
織雲的眸觸及他的眼,倏地,她垂下的眸子,不敢看他的眼楮。
她臉兒羞紅,身子縮成一團,心頭忐忑又不安。
他的眸光雖沉定,可織雲依舊能感覺到,他幽邃的眼中燃燒著深沉的熱火……
「是他踫巧救了我們,」小雀眸光閃爍。「織雲姐,您瞧,他的臂上與前胸都被抓傷了。」她嘴里說著,眼楮卻仍不看他。
一听見他受傷,織雲又急切地抬眸,端詳他身上的傷口。「你受傷了?」她急急問,緊張的聲調充滿急切與關心。
「沒事。」他道,音調粗啞。
她掙扎著站起來,身上裹著布巾走到他身邊,不顧小雀的目光,將素白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上。「怎麼會沒事?你的傷這麼深——」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開。「小姐不必為一名下人擔憂。」
織雲愣住。
她的心被傷到了。
「我,」她顫聲說︰「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一名下人。」
他眼色很冷。「就算小姐不把我當下人,下人卻不能忘卻分寸。」話畢,隨即退開一步,似乎刻意保持距離。
織雲愣住,她氤氳著水霧的眸子,凝視他,失去焦點。
他移開眼,無動于衷。
「織雲姐,咱們快回去吧!」小雀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她趕緊上前勸道︰
「天就要黑了,要是那頭怪物又回來,就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小雀把小姐拉開,不讓她再凝望男人。
「織雲姐要穿衣服了,你……」小雀垂著眼,竟然不敢開口要求。
障月調頭,往林內走。
「請、請你不要走太遠,請你要保護我們!」小雀又害怕起來,連「請」字都用上了。
「我在林里。」他的聲音傳過來。小雀吁了口氣,展開緞布。「織雲姐,您快換上衣裳吧!」
織雲凝立著,沒有動作。
他的冷淡,很明顯,這不正是她想的嗎?既然做了決定,又何必後悔?
「織雲姐?」小雀出聲喚她。
回過神,織雲面無表情地走進緞布後,開始僵硬地更衣。
第9章(1)
三人回到城中,天色已晚。她與他,都沒再說一句話。天黑後,三人終于走回宮城,而慕義竟然就在宮城門前等候,見到障月與女兒同行,他神色有異。
「城、城主,」小雀想解釋。「剛才我與織雲姐,在野泉溪遇到——」
「小姐累了,妳先扶小姐回房,梳洗後再說。」慕義打斷丫頭的話,瞥了身邊男子一眼,神色有異。小雀連連點頭,扶小姐進屋。站在慕義身邊那名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打從見到織雲起,雙眼便定住不動,再也移不開。進主屋前,織雲還回頭凝望障月。
他仍然面無表情。
「小姐,走吧!」小雀低聲催促。
織雲回眸,臉色蒼白。
既然無法拋下顧忌,她知道,自己已經喪失關心他的權利。
慕義旁觀女兒的態度,那張蒼白的小臉,在慕義面前根本藏不住心事。
他冷眼望向障月。
那男人站在那里,見到城主,未卑躬屈膝,反而冷漠沉著,就像慕義第一回見他那樣,疏離又冷淡,慕義因此不敢羞辱他。
而這一回,織雲走後,他甚至不吭一聲,轉身走進宮城。
慕義變臉,此人如此無視他這個城主的存在,讓他心中的不滿,累積到極點。
慕義沉下臉,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已經暗下決定。
晚間,慕義喚來小雀,把經過之事詳實問個清楚。城主難得喚她,小雀受寵若驚,于是知無不言,將小姐在野泉溪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慕義。慕義驚駭。
他未感懷救命之恩,卻對一名奴隸竟然毀辱女兒清白一事,耿耿于懷!
夜里,慕義找來向禹,在偏廳說話。
「入夜請來總管,實在因為,有要事相商。」慕義已恢復冷靜。
他自大處著眼,決心料理此事。
「向禹為人下屬,理應分憂,城主有話請說。」向禹一貫有禮,冷靜。
「斬離突然前來,讓人措手不及,但,這也算是個時機。」慕義道。
原來,站在城主慕義身邊,那名相貌英俊的男人,就是織雲的未婚夫,斬離。
「城主的意思是——」向禹略一沉吟,他向來精明,一猜便中︰「在索羅國事件鬧大之前,正好趁此,讓斬離將軍與小姐,盡快成親?」
慕義瞇眼道︰「向總管實在聰明。」
向禹笑了笑。「斬將軍一旦與小姐成親,就必須承擔起責任,再者,假設屆時織雲城有事,辨惡城也不能置身事外。」
「但是,索羅國要糧,還得應付過去。」慕義仍然憂心仲仲。「他要糧,咱們此時不能不給!」
「要糧沒有,要奴,可以給他!」向禹道。
「奴隸?」
「是,重金征調三百民夫,送往索羅,一者減輕糧稅重擔;二者可送入內探,查實索羅國的情報,這件事刻不容緩,除知己知彼外,或可將這項情報,做為籌碼,挾情資與中土三國交涉,一旦織雲城有危,誘他們出兵,名義上保織雲城,其實為自保。」
慕義笑開懷。「向總管,您真是高招呀!」他落坐,心安下一半。
「城主賞識,向禹不才,能有用武之地。」向禹謙道。
慕義點頭,隨即又沉下臉,陰惻側地道︰「剛才你見到小女織雲,竟于天黑之後,與那奴隸一道回宮城,當時在斬離面前,我無從解釋,只能敷衍過去,看來,我這做爹說的話,她竟全然不放在心底。」
慕義此刻陰險的臉色,是向禹從來未見過的。「小姐深明大義,事出必有因,得問仔細。」他小心應對,深明隔皮隔心的道理。
「不必再問了,眼見為實,這事再任其發展下去,斬離早晚會知道。」
「城主的意思是——」
「把那奴隸算做民夫,一並送入索羅。」
向禹抬眼,若有所思。
「向總管意下如何?」見向禹不答話,慕義瞇眼問。
「這不失為辦法,只是不知,他肯不肯去?」
「既要三百民夫,征不到足夠人數,就有兩種解決方式。」
向禹垂首斂眼,沉默未語。
「一則重金買之,皆大歡喜;二則強迫從之,令達目的。」
向禹吸口氣,抬眸,悠悠答道︰「城主思慮得是。」
「腳鏡手銬,必定要把奴隸送走。」慕義再說。
「是。」向禹垂首。
「這事要做得干淨利落。」
「是。」
慕義冷笑。
「最慢不過三日,他必定要除去。」除字道出口,陰狠已可知。
奴才向禹,彎腰恭首領命。「是。」
慕義撇起嘴。他知道,看在錢的份上,向禹會將此事辦妥。不管事有多難、多險、多惡,向禹辦事,從來不皺眉頭。
這正是慕義花大筆銀子,買向禹做軍師,看中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