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萊陽王將迎娶的人是他已故愛妾的胞妹顧明惠,此刻能被他帶在身邊的人,用不著介紹,店掌櫃也猜得出來對方的身分。
看見擺在白色瓷碟里,那切成一口大小的棗泥核桃糕,辜稹元面露訝色,「這棗泥核桃糕哪來的?」這棗泥核桃糕最開始是明冬所做,後來她教給了王府里的廚子,但自明冬死後,他便不曾再嘗過這棗泥核桃糕。
「是有人拿來寄賣,小的試吃之後,覺得滋味不錯,便留了些下來。」店掌櫃不知這種糕點最開始是出自萊陽王府,瞅見萊陽王臉色有些不對,戰戰兢兢的問︰「王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萊陽王喜怒無常,若是一個不慎,恐招來殺身之禍,像數月前,他才在酒樓里一刀砍死前工部尚書盧冠的兒子。
奔稹元心忖興許是王府的廚子又再教了別人,也沒再多想,「沒事。」他拿起一塊遞給顧明惠,「你嘗嘗,以前你愛吃這棗泥核桃糕,常做來當零嘴吃。」
彼明惠接過,嘗了口,眼里閃過一抹異色,「噫,這味道……真不錯,怪不得我以前愛吃,可惜我不記得怎麼做了。」她臉上露出懊惱的表情,遮掩住了眸里的震驚。
奔稹元寵溺的道︰「不要緊,做法你先前已教給府里頭的廚子,回去再問問就是。」
彼明惠似是頗喜歡那棗泥核桃糕,連嘗了幾塊,兩人才離開酒樓。
不久,辜稹元帶她來到那處花茶鋪,「這鋪子以後就是你的了,喜歡嗎?」
「這鋪子是賣茶?」顧明惠隨意看了幾眼,清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困惑之色,似不明白他為何要送她這處茶鋪。
「你以前愛喝花茶,曾說想開一家花茶店。」見她仍未想起什麼,不記得過往的事,也忘了曾說過的話,辜稹元眼里隱隱透著一抹失望。
兩人之間的事只有他一人牢牢記著,彷佛那些過往全都是他自個兒的臆想,不是真實的。他舒臂擁緊她,試圖想從她溫暖的身軀上汲取一些安慰,至少她如今是活生生的,不再是當初冷冰冰,任由他怎麼吼怎麼叫都喚不醒。
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濃烈情緒,她柔聲承諾,「王爺,以後我會努力想起以前的事。」
听見她嗓音里透著一絲惶恐歉疚,辜稹元很快收整起心緒,捧著她的臉,低沉的嗓音帶著抹安撫,「我沒有逼你,你別著急,這種事急不來,或許哪天你就能想起所有的事了。」他只希望那天能盡快到來。
罷在市集上買了菜,袁拾春正準備要回去,行經花茶鋪對面,正好瞧見並肩走出來的兩人,目光不經意瞥見辜稹元,她微微一怔,不自覺的停下腳步。
兩人沒留意到她,逕自乘上馬車離開。
她眼神不由自主的追著那輛逐漸駛遠的馬車,心頭莫名蕩過一抹奇異的感覺,忽地,她腦袋里彷佛被誰埋設了炸藥,轟地一聲抽痛起來,在難忍的劇痛之中,宛如有誰啟動了某個按鈕,一幕幕的情景在她腦海里播放起來——
第3章(1)
「疼死我了!」一間狹窄的屋舍里,一名十五、六歲的小爆女趴在一張木板床上,一張圓潤的臉龐齜牙咧嘴的皺成一團。
她整個後背和臀部被打得皮開肉綻,沒辦法坐起來,實在是疼得難受,她拍打著床板小聲喊著,「老天爺,這里太可怕了,我不玩了,放我回去,我還要去跟學長約會呢。」
「明冬,你嘀嘀咕咕的在叨念什麼?」
看向走進屋里的一個宮女,她委屈的搖頭,「雲秀姊,我很疼!」這屋舍里擺了六張床,其他幾個宮女都去當值了。
那叫雲秀的宮女值的是夜班,順道替她把早膳帶回來,听見她喊疼,嘆了口氣說︰「再疼也只能忍著,你呀算是命大了,其他幾個伺候九皇子的宮女,全都沒撐過來死了。」
接過她的早膳——兩個干巴巴的饅頭,明冬有些嫌棄,但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好勉為其難的吃了。
「說來你們也倒霉,容貴妃想借機整治九皇子,卻平白無故搭上你們幾個,這次容貴妃約莫是被九皇子給氣狠了,才會讓執刑的嬤嬤下手那麼重,存心把你們往死里打,給九皇子一個警告。你當初一度也被打得斷了氣,哪里知道太監要拖走你時,你竟又活了過來。」說起這事時,雲秀嘖嘖稱奇。
她暗暗哀嚎,活過來的已不是原來的明冬,里頭的魂魄換成了她,也不知她前世是不是做了什麼缺德事,老天爺大手一撈,竟把她給抓來這兒,頂替原主活受這罪。
但這種事她哪里敢說,只能低著頭,悶悶的咬著手里冷掉的饅頭。
雲秀接著再告訴她一個壞消息,「對了,明冬,今兒個陳公公見到我,說讓你復原後,還得回去伺候九皇子。」
她驚訝的抬起頭,「可我昨天不是听你說,九皇子被皇上禁足了,將他幽閉在自個兒的寢宮里反省半年嗎?」
九皇子的生母蘭嬪原是宮女出身,後來被皇上寵幸,曾一度受寵,接連為皇上生下兩位皇子後,被晉為嬪,可就在九皇子三歲那年,蘭嬪似是說錯了什麼話,失了聖寵,連帶的她所生的六皇子與九皇子也跟著不被皇上喜愛。
蘭嬪在九皇子六歲那年病逝,兩兄弟後來被養在皇後身邊,但皇後本就有個皇子,哪里會真心待他們,尤其九皇子脾氣又不好,更是不受皇後待見。
現下又得罪最受聖寵的容貴妃,九皇子日後在宮里的處境,只怕會越來越艱難,宮中的宮女、太監沒人想跟著這樣的主子,陳公公才會讓她再回去伺候九皇子。
明冬不太清楚當初事情的原委,但私心里對這個連累她遭受這場無妄之災的九皇子沒什麼好感,吞下最後一口饅頭,她讓雲秀給她倒了杯茶,喝完後,拜托雲秀給她上藥。
傷口在背後,她自個兒沒辦法抹藥,自三天前醒來後,都是雲秀幫著她上藥。
雲秀點點頭,替她月兌上的褻衣褻褲,拿了藥膏給她抹上。
「說來你這傷倒是好得挺快,三天前這皮肉都被打爛了,血淋淋的糊成一團,才擦了三天的藥,竟開始收口了。」
「大概是張公公給的藥膏好用吧。」
雲秀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這藥膏我也拿來擦過,前兩天我手臂這兒不慎劃傷,可擦了兩天,半點起色也沒有。」
「是嗎?」明冬只能苦中作樂的想,她傷口之所以恢復得這麼快,多半是老天爺莫名其妙把她抓來這兒的一
接下來再休息了兩日,陳公公在听雲秀提起她的傷口已結痂後,便來催促她去抱素宮服侍九皇子。
走進抱素宮,明冬見到披頭散發躺在地板上的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那少年見她進來,竟冷笑的說了句,「你倒命大,竟沒被打死。」
听見這滿不在乎的語氣,她一把心火猛不防竄了上來,氣不過的回了句,「這還不都是托了九皇子的福。」
話出口之後,想起自己現在的身分,她便後悔了,就在她以為那句不敬的話怕是會惹惱這位脾氣看起來不太好的九皇子,不想他听了之後,只是瞟了她一眼,接著竟點頭道︰「你確實是因本皇子才招來這場災禍。」
她有些意外,想了想,學著以前曾看過的電視劇,屈膝道︰「奴婢失言,請九皇子恕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暫時也找不到回去的辦法,她只能盡力扮演好這個小爆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