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淚(下) 第19頁

「長嘴、利牙、赤眼、雙尾,身上有毛,但獸爪似鷹,且帶著鱗片,整體看起來像狼,但又不是狼。」

風家老爺沉吟半晌,走到一旁書架,抽出一本書冊,快速翻了起來。

趁他查閱,知靜告訴他︰「我月初回來,撞見它在東門吃人,我同它纏斗了一陣,一路追到了江岸邊,卻再嗅聞不到蹤跡。」

「是長這樣的嗎?」老爺回首,翻開其中一頁,給他看。

書頁中,有人以筆墨活靈活現的勾勒出一只張牙舞爪的獸,同他形容的一模一樣,上以小字書寫著︰

烏鬣——

似狼,雙尾,有鷹爪。

貪吃,好婬,性躁動,不聰明。

「就是它。」他抬起頭,問︰「它是獸人嗎?」

「烏鬣是妖,不是獸人。」

這句話,不是眼前的男人說的,他微愣,回首看見里昂從外頭走了進來。

知靜一怔,才領悟,原來連里昂都是老爺的人。銀光不會騙他,那表示里昂十之八九是後來曾被老爺逮到才被收買,這間接證明了,老爺確實知道他在夜里回來看銀光的事。

不知怎,有些耳熱。

似乎很多事,都瞞不過這男人。

「那家伙怎麼說?」老爺看見里昂,開口問。

「林老板說,最近這些事和他們無關,那些妖不是中原來的,也非在地所有,全是多年前從外地而來,那些妖之前本也安分,這會兒會作亂,是因為之前壓制他們的那只妖王跑了,剩下來的有不少多已千歲以上,妖力頻高,他們難以坑衡,只能任其胡鬧。」

「跑了?」原先乖乖待在一旁的阿萬,這會兒忍不住插了話。

「好像是他嫌這兒無聊。」里昂一聳肩,「所以去年上了到拂林的船,就沒再回來了。」

「拂林是個好地方。」躺在窗旁美人榻上的楚騰,靠著小幾,一邊吃著盤上切好的甜瓜,一邊發表意見︰「就是熱了點。」

風家老爺對這意見沒有任何評論,只接著抽出幾本書冊給知靜,道︰「這本書是你祖師爺寫的,里面記載著一些妖怪,你看看,還曾見過哪些。」

他迅速的翻看著,將曾見過的一一指出。

他每說出一種,里昂就會指出那妖是哪一方,哪一派的,現在住在城中哪里,以何事營生。他听了這才知,原來老爺早將城里所有妖怪的勢力,一一分門別類。城里的妖,混雜在人群中,同一般人一塊生活,有的安分守己的做著生意,有些甚至還當起了官差。

而鳳凰樓,不只和人做生意,甚至同妖怪幽鬼做生意。

平常,老爺讓他和銀光負責白日行當,晚上就讓里昂和阿萬同妖怪幽鬼來往有無。

旁的人,是只知有錢能使鬼推磨,風家老爺卻是連妖魔鬼怪全都一手掌握,他的眼線遍布全城,就連妖魔鬼怪想在這兒討生活,也都得听他的。

幾個男人,將自己所知都提出來,風家老爺沉吟半晌,道︰「那妖王叫夜影,你們祖師爺曾見過幾次,他喜怒無常,但妖力確實強大,加上他還算安分,且似乎對人沒什麼興趣,所以我們才沒收了他。可顯然貓不在,老鼠就會作怪。」

「玲瓏閣、七巧舫、百草店、萬應縴造,幕後的老板全都是同一個。」里昂指出,「後來出事的,也全都是同一個老板的店鋪子。」

「我見過她,是個妖女。」知靜臉一沉,道︰「可她不在這些書冊里。」

「女的?」阿萬一愣。

「女的。」他下顎緊繃,道︰「她強行將我獸化。」

里昂一僵,猛地轉頭看他,月兌口︰「這不是一般妖怪做得到的事。」

「因為她不是妖怪。」

又一句,從外頭傳來的話。

所有的人,全都轉頭看向來處,只見銀光站在窗外,瞧著他們,說。

「她是人。」

顯而易見,她不知何時,又躲在窗外偷听。

銀光羞怯的看向知靜,試圖爬進來,他見狀忙走到窗邊,伸手將她抱了進來,然後才看見窗台上,刻著符咒紋樣,難怪他之前總不知她躲在哪兒偷听,他一將她抱進屋,她的味道就盈滿鼻端,充塞心肺。

「丫頭,你怎知她是人?」老爺瞅著她問。

「事實上,應該說她曾經是。我很久之前听祖師爺爺說的,她曾是個巫女,白塔的巫女,所以懂得很多,她知道如何強行將獸人獸化。」

「祖師爺沒事怎和你說這個?」知靜好奇開口。

「是我去問的。」她瞅著依然抱著她的阿靜,臉微紅,「我只是想知道,和獸人有關的事。」

她是為了他,因為他才去問的。

這下,連他都有點尷尬了,然後才注意到,屋里的每個男人都看著他倆。

一時間,他放下她也不是,繼續抱著也不是,最終卻還是因為舍不得她的傷腳落地,仍是硬著頭皮將她抱著,坐回了椅上。

銀光輕咳兩聲,忙轉移話題,道︰「總之,她曾經是人,但妖怪之中有謠傳,說白塔巫女擁有神之血,吃了她的血肉,就可以增強妖力、延年益壽,所以他們將她抓來,詛咒她,讓她不會死,好分食她的血肉。」

這短短幾句,讓人聞之驚愕。

她示意阿靜放下她,走了幾步到書櫃旁,抽出一本寫著「魔魅異聞錄」的書冊,翻開其中一頁給他們看,書頁上畫著一名身穿滴血黑衣,眉清目秀,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一旁空白處寫著︰

泠——

西南古國白塔巫女,其國已杳,查無蹤。

懂上古之言,擁操獸之術。

傳因其有神之血,遭妖咒以分食,有不死之身。

據聞已千歲,但未曾得見。

「可祖師爺爺說,她已經失蹤很久了。」銀光說。

「她在城里開鋪子。」知靜淡淡的指出這點。

阿萬舉起手,道︰「我昨晚回來時,听說那些鋪子都換了老板,被人吞了。」

「被誰?」老爺問。

「一位姓朱的富商,不過目前為止,沒人見過他,據其中的幾位管事所說,是一夜之間,就有人來通知老板換人了。」

「那巫女呢?」里昂問。

「前些日子幾間店鋪子接二連三出了事,听說她有從遠地趕來處理,但從她強行獸化少爺那晚之後,就再沒人見過她,她住的地方,人去樓空,沒有留下任何蹤跡。」阿萬翻看著手上的小簿,道︰「姓朱的商賈,第二天讓人拿著上一位老板讓渡畫押的合同來,說將所有鋪子全部讓與。」

銀光說︰「合同是可以假造的,難道沒人表示意見?」

「沒有。」阿萬說是這麼說,不過他一聳肩,道︰「那一夜之後,還是有幾間鋪子繼續出事,我猜有意見的,都被吃掉了。」

楚騰也跟著舉起一根手指,發表意見︰「听起來,像是黑吃黑,或許那些妖,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仍不怕死的跑到揚州這兒來聚集,是為了那個巫女,或許想分一杯羹。」

「有可能。」銀光腳仍疼著,不自覺又坐上阿靜的腿,他順手就攬著她的腰,兩人都沒注意自己的行徑,倒教一旁人看了為之莞爾。

銀光自然而然的待在他懷抱中,道︰「如果傳說是真的,他們攻擊她的店鋪,也許是為了引她出來,阿靜去阻擾,只是正好讓他們能利用他當誘餌,所以那頭黑色的妖怪,才故意誘阿靜去萬應織造,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所有人听到這,都將視線拉到了他身上,等他確認。

那黑獸逃進了萬應織造後,就消失不見了,他原以為她就是它,可現在回想起來,確實疑點重重。

當他冷靜下來,退一步再去看,仔細思索那夜巫女的行徑,才發現問題頗多。她說的話,做的事,都不像是那頭獸,除了利用法陣、咒語,她像是沒有能力抵抗他的攻擊,如果她是妖怪,大可以幻化回妖獸,和他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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