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 第3頁

盎貴接過油紙,一打開,幾顆雪白的糖渣讓她眼楮一亮,「哇!有糖——」她當下含了一顆,好甜喔!她只有看過,從來沒吃過這味道,這竟能讓舌頭也變甜了。

不一會,她笑臉盈盈、活力十足,已經沒有方才頹喪的樣子。

看她笑得像拾到黃金似的,張管事也笑了,忍不住模了模她如絲的黑發,明明已經是十五歲小泵娘,但這甜得膩人的笑窩真像他女兒七歲大的可愛樣。

才認識不久,對她,張管事心頭多了一分寵愛,也才會把本來要給孫女的糖給她。

不過兩人才往前走沒多久,一聲尖銳的女子叫聲響起,他一听聲音是打三少爺的院落傳來,驟地臉色一變。

「又怎麼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要是驚擾了老爺夫人,誰也擔待不起……」

張管事前腳才踏進歐陽家三少爺的院落,一名容貌尚稱有點姿色的丫鬟便捂著半邊臉,慌亂失措地從屋里跑出來,兩行清淚撲簌簌地往下落,狀似可憐。

她滿臉驚駭,如同被惡鬼追趕般,而被手捂著的臉,則是從指縫不斷沁出鮮紅血絲,一滴一滴染紅她身上新裁的秋香色襦衣裙,看來好嚇人。

張管事一走近,她連忙抖著身子往他身後一躲,緊抓著他的袖子拚命搖頭。「管事大爺您救救鶯兒啊,我不想再進去了,三少爺他……他……」

「鶯兒,妳究竟做了什麼,又惹得三少爺不快?」千交代萬交代要小心伺候著,不可有任何痴心妄想,照三少爺的性子,若沒犯他,是不可能找下人麻煩。

「我……我什、什麼……也沒做……」她支支吾吾地垂首,不敢抬起頭。

看她心虛的模樣,張管事隨即懂了,這鶯兒準是多了點心思,才會惹惱三少爺。

「哼!妳心里想什麼我還看不懂嗎?妳是什麼身份呀!也敢往枝頭上攀,要是三少爺因此上火又發病,妳看大少爺饒不饒得了妳!」這回不留情面,他一手甩開她。

「……不、不要跟大少爺說,管事大爺,您救救鶯兒,別跟大少爺說也別讓我回三少爺那,鶯兒給您做牛做馬了!」她又是磕頭又是低泣,直抱著對方大腿求他幫忙。

「這是我能決定的嗎?」張管事瞪了她一眼,立即抽出腿,「三少爺那兒就是妳想回也回不去,至于大少爺那,妳做錯了事,還是犯了三少爺的忌諱……」

「管事大爺,您得幫鶯兒說說話。」一雙大眼盈滿淚水,和著臉上的血痕,鶯兒無限後悔般的尋求同情。

張管事眉頭一皺,明明一樣是水汪汪的大眼,他卻覺得傻丫頭的樣子惹人憐愛多了,說到這,他回頭一看,果然,傻丫頭就是傻丫頭。

盎貴一點都沒被鶯兒的樣子嚇到,也不過問發生什麼事,更不會好奇的想探听什麼,只是小心翼翼的、趁他忙著,抓準時間又從油紙拿出一顆糖渣,滿足的往嘴里丟。

他放心多了,就是這樣,不多問不探听,在大戶人家才能生存。

回過頭,「鶯兒,妳不必忙了,回房里收拾、收拾吧。」不再理會鶯兒哭得哀哀戚戚,他三步並做兩步的往三少爺房里走。

他自覺是個明理的管事,只要是安份守己的下人,他不會故意為難他們,偏偏有些丫鬟仗著幾分姿色,一天到晚作著不切實際的夢,以為一旦有機會爬上少爺們的床,就算當不成正室,至少也是個妾,當如夫人好過是個丫鬟。

可惜一個個都太天真了,即便是風流成性的二少爺,頂多挑個貌美的丫鬟暖床,幾次過後興致一減便棄如敝屣,別說收做妾,他連三天前床上躺的女人是誰都不記得了。

那些壞了名節的丫鬟,要嘛一輩子當丫鬟讓正室欺負,要嘛匆匆挑個賣菜砍柴的魯漢子嫁了,一輩子抬不起頭做人,也得不到任何同情,因為是她們自己選擇的。

「咿呀」一聲開了三少爺的房門,張管事話還說不上一句,一只玉如意當頭砸來,知其貴重的他閃也不敢閃,手忙腳亂的趕緊接住,連帶出聲安撫——

「三少爺,奴才這就給您賠禮了,您消消火,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骨。」

「消火?我看你們巴不得我早點死,省得要死不活的賴在歐陽家,麻煩了你們一竿子人得照料我這藥罐子。」由內室傳來的男音低沉而陰郁,說上兩句,便又傳來粗而沉的喘息聲,夾帶咳嗽聲。

聞言,張管事非常惶恐,「怎麼會呢?三少爺這話嚴重了,奴才們不敢。」

「哼,要不你們整日給我找氣受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要我早上火、早氣死嗎?」怒責的聲音再次從垂下的床帳後傳來。

「哎呀,我的三少爺千萬別這麼說,您是老爺夫人們捧在手上的心肝兒,更是兩位少爺愛護有加的萬金三弟,奴才向天借膽也不敢違逆您啊。」張管事背彎得快貼地了,這雖說是歐陽家的三少爺,但在歐陽家,那地位可比朝廷上坐龍椅的皇上啊。

「口口聲聲不敢、不敢,難道那厚顏無恥的女人不是你找來的?」那不要臉的下人,竟想趁喂他藥時觸踫他,更叫他反胃的,她只穿了一件貼身的中衣,害他一早就忍不住翻桌丟盤子,沒了吃早膳的胃口。

一只如女子般女敕白的大手掀開垂帳,穿著無箴繡坊華美衣裳的長腿緩緩落地,流穗帳內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年輕男子面孔,面如冠玉,眉似飛劍入鞘,肌膚細女敕尤勝女子三分。

歐陽靈玉的美承繼天下絕色的娘親元霜霜,雖只是七分神似,但也因而多了三分英氣,眼清朗如月,唇似薄翼,發絲如墨,豐姿過人,並非傾于女子的嬌柔,是不濯不妖,清靈中透淡雅,讓人不致誤認他非男兒之身。

唯長年病痛,血色漸淡,鮮見潤紅氣色,勝雪頰面始終帶著一絲病態。

「是奴才的錯,不識好壞,以為鶯兒是貼心乖巧的好姑娘,沒想到她也是沒見過世面的俗物。」張管事率先認錯,希望主子別氣壞。

其實他也知道鶯兒撐不了多久,幾乎每兩、三個月他就得幫三少爺換貼身丫鬟,畢竟能不被歐陽靈玉外貌所惑的人太少,就是府里的男子都能看傻了眼,更何況是不經人事的丫頭片子

只要這些丫鬟一有私心就會惹得三少爺不快,加上久病養成的壞脾氣,平常頂多不理人的歐陽靈玉,一旦生起氣來更是六親不認,時常見血。

「一句沒想到就能打發了嗎?難不成要我繼續受你們的氣、繼續收你們丟來的水蛭?」

「奴才再去找,一定會找到讓三少爺滿意的丫鬟。」張管事再次哈腰低氣安撫,他相信這次應該可以撐久一點,畢竟全照大少爺的吩咐做了,「這事奴才費心就好,三少爺您要多保重身體……」

畢恭畢敬的話才說了一半,歐陽靈玉便做出噤聲的手勢,張管事趕緊閉嘴。

「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滋、滋的怪聲,而且……好像離他很近

「少爺是說……」他豎直耳朵,听著四周傳來的雜音。

「好像是啃骨頭的聲音。」最夸張的是還能听到非常用力吸髓的聲音。

「怎麼會有人在三少爺房里啃雞骨頭,三少爺肯定是听岔……」張管事失笑說道,但上揚的嘴角隨即凝住,他突地想起一個小丫頭……果然,他視線向下一瞟,瞧見那圓圓的身子就蹲在椅子旁。

順著他的目光,歐陽靈玉的臉色更沉了。「不會有人,那她是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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