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奴 第10頁

「一點都不辛苦,只要能幫到爺兒,小的滿心歡喜。」廉貞笑得一臉憨厚,又突地斂笑。「不過,小的不在爺兒身邊,爺兒還是別太常到外頭走動的好。」

他從小苞在主子身邊,當年爺兒中毒,他並不在,此事教他耿耿于懷,從此之後,只要外出,他都會盡可能和爺兒身形不離。

「怎麼,你以為相隔多年之後,還有人要我的命?」他笑得輕狂。

「凶手一日不就擒,便無法得知對方的動機,還是得小心。」

「凶手?」他哼笑。

很多事,他了然于心,但沒打算追討一個公道,因為追出了答案,也沒辦法還他無缺的身體,所以與其急著擒凶,倒不如找著真正能救回他身子骨的好東西。

不過認真說來,現在他倒是頗為感激對他下毒的人。

要不是對方,他不會斷了仕途,自然就不會跟袖兒相見,那麼,他便永遠也嘗不到懸在心間酸澀甜美的滋味,也永遠不會懂,何謂牽掛。

余光瞥見紅袖小小步地走來,他唇角抹著滿足的笑,一抬眼,便見她像是犯錯般地扁起嘴。

「爺兒,凌煙姑娘回去了。」

「是嗎?」

「我是要她住下的,可她卻說要回醉月樓,我沒能留下她。」她說著,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動作太過粗魯,嚇著了凌煙,才會教人想要趕緊逃離。

「無妨。」尹子蓮懶懶坐起身。「袖兒,差人通知二爺,明日的紅梅宴,他陪我一道出席。」

「爺兒?」廉貞和紅袖同時驚呼。

「那我跟廉大哥呢?」她不解地又追問。

「廉貞有事要外出一陣子,而你……乖乖待在府里。」

「我要去。」紅袖堅持。

「你連我的話都不听了?」

「可是……」她扁起嘴,大眼骨碌碌地轉著。不能跟主子硬踫硬,到時候再偷偷偷跟好了。如此打定主意,她隨即揚笑。「我知道了,我先把爺兒的畫收起,再差人去通知二爺。」

她走向案邊,卻見攤在桌上的畫軸還是空白。「……爺兒,你剛剛和凌煙姑娘到底在干什麼?」她問得很輕,卻感覺有一股火在胸口竄燒。

「聊天。」他回得理所當然。

紅袖閉了閉眼,咬緊牙,笑得很猙獰。「紅袖先退下了!」

不罵了!她何必如此著急?特地請了凌煙姑娘讓他作畫,他卻和她聊天,一聊就是兩個時辰,還躺在一塊,抱在一塊……氣死她了!

听她踩著重步離去,尹子蓮不由得笑開,確定他的小丫鬟確實是開竅了。

廉貞想了下,明白了。「爺兒,別把紅袖逗過頭,其實她脾氣不太好。」他教她習武時,要是她練得不順暢,是會罵天罵地罵自己的。

「這點,我早就知道了。」

他縱容她在自個兒面前展現真性情,給她權限,讓她越過主從之分,不讓主從關系成為她到他身邊的障礙,等著她發現,他的寵愛,只給一個袖兒。

第4章(1)

近晌午,天候陰霾,寒風刺骨,街上的人潮卻依舊不減,大多都是攜家帶眷地在市集上采買年貨。

尹府馬車在城內大街緩緩行走,馬車內,尹家兩兄弟面對面而坐。

「我說大哥,你真的要放你那丫鬟繼續在後頭跟著?」尹少竹雙手環胸,坐姿挺立,一雙天生狠厲的眸直睇著兄長。

「二弟,目光再柔一點,你嚇到我了。」尹子蓮偎在鋪上軟衾的座位上說。

「……我天生長這樣,你看了二十多年,還沒習慣?」尹少竹嗓音低沉渾厚,濃眉大眼,高額挺鼻,本該是張俊俏面相,然而眉骨太立體,壓得黑眸太顯陰險。厚唇習慣性緊抿著,看起來就像是被倒了幾千萬兩的怒顏,教人望而生懼。

「坐太近了,很有壓迫感。」尹子蓮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我們很少坐得這麼近。」

他咬了咬牙。「那你干麼找我陪你來?你以為我很閑嗎?知不知道你不管事,所有差事全都落在我身上?於棠那混蛋也只管他的酒廠,丹禾只顧著照顧他和娘,我呢?天天都累得很想磨刀!」

「殺誰呢?」

「殺自己!」

尹子蓮低低笑開,撥了點心神看向車窗外,只見一道身影鬼祟地躲在馬車最後端,臉不紅氣不喘的小跑步跟著。

要是能和她生幾個孩子,希望孩子的身子骨都能像她一樣好……

「我說大哥,你這表情,嚇到我了。」

「喔?」他收回視線。「怎麼說?」

「既然已經看中,也教這麼多年了,差不多可以跟娘說一聲了吧?要不然,直接搞大她肚子也可以,反正就是別露出那種遠觀自喜的表情,讓我看得頭皮直發麻,還是說——」尹少竹想了想,雙手撐在膝上,靠近他一些,小聲問︰「你是不是不行?」

這是最合理的懷疑了。

要是他沒記錯,發現大哥對他的貼身丫鬟紅袖諸多疼愛,是三年前的時候。雖說奴婢的身份太低,想配他這個解元大哥實在是高攀,但他這個大哥行事向來沒道理,一旦看中,他也只能祝他心想事成。

尹子蓮懶懶揚起眉,笑意淡去,眸色慵懶帶邪。

「……只是問問而已,你當我沒問好了。」尹少竹向來識時務,絕不會與人硬踫硬。「還是,你怕自己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會連累她?」

「你以為我會顧慮這些?」

打他發現栽在那小女人手里時,他便更加注意身體,可惜的是,毒已深植,傷筋損脈是自然,大夫多次警告他不得大悲大喜,否則恐怕會教血脈盡斷。慶幸的是,他天生性情淡泊,少有大喜大悲時,就連爹去世,也還不至于教他太難受。

反倒是袖兒,總能將他氣得牙癢癢的。

「要不然呢?」

尹子蓮笑而不答。

尹少竹自討沒趣的抹了抹臉,不再追問,他很清楚,大哥要是不說,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改問另一件事。「廉貞去哪了?」

「我要他去幫我辦件事。」

「所以紅袖才會放心不下,硬跟在馬車後頭?」

「放心不下才好。」

「……」尹少竹不禁嘆氣。

唉,就是這種劣根性,難怪當年會被下毒啊。

***

一到雋王爺府,尹子蓮下了馬車,朝馬夫說了幾句,馬夫隨即繞到大街轉角,把紅袖請了過來。

「真巧,爺兒。」她傻笑。

「是啊,真巧。」他也笑,卻笑得她頭皮發麻。

「別管巧不巧,走了。」受不了這種一個傻傻上鉤,釣者還不甘心地要獵物把餌給吞得更深的笨戲碼,尹少竹沒好氣的率先邁開步伐。

尹子蓮深深看了紅袖一眼,隨即踏進雋王爺府里。她則扮了個鬼臉,硬是跟在他身後,可才走兩步,他又停下。

「爺兒,怎麼了?」

「你腳怎麼了?」他回頭。

她一驚,隨即揚笑。「沒啊。」方才她的腳不小心被石子給拐了下,他發現了嗎?

「是嗎?」他哼了聲,逕自往前。

經雋王爺府的總管引路,他們一路直往東院的穿餃廊而去,只見左手邊有一大片紅梅,當冷風刮過,掉落的花瓣遠看似血。

「爺兒,我覺得府里的綠梅比較漂亮。」走著,她小小聲地說。

「噤口。」

紅袖立刻乖乖閉上嘴,低垂下臉。

穿餃廊的最前端餃接一座穿亭,四面只以紗幔為牆,此刻紗幔全數束起,亭內已坐有數人,面前皆有漆金小桌,上頭擺滿各式精致菜肴和美酒。

走進一瞧,個個皆是一些錦衣華服、氣質傲岸的官家子弟。

「子蓮、少竹。」位居主座的男人起身走來。

紅袖直睇著對方,知道他是雋王的兒子朱鎮平,以往他們曾經在醉月樓見過幾次面,朱鎮平長相斯文,但眸色囂張,口氣霸道,有時言論總是狂妄得教她受不了,所以只要一發現他在場,她都會躲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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