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銷魂 第7頁

原本鳳鳴和幾個外域部落質子們小酌的同時,聊的是各國的情勢與軍力分布,但後來話題逐漸變了。

「我說鳳兄,那位公主還真是一戰成名了。」疏勒王子豎著耳朵听刖桌的談論,冷不防也加入了熱門話題。

「鳳兄身為公主太傅,有授課之誼,你都不關心一下?」吐魯火的七王子汗薩馬知道鳳鳴不輕易開口,那惜宇如金的個性他可是領教過了,但仍是忍不住問道。

「鳳鳴,你好歹說句話,你都快憋壞汗薩馬了。」其實疏勒王子才是那個見不得石頭丟進水里卻沒有得到回應的人吧。

「我只是奉旨做公主的太傅,他們的家務事,我這外人能關心什麼?」他的漠然是出自真心。

「要不是這幾年明白你的個性,知道你心不在此,不然還真讓人誤解你根本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疏勒王子意有所指。

他們這些人的共同點在于都不是正宮皇後親生的孩子。

庶子是沒有指望、沒有盼頭的,他們即便育朝一日能回國,了不起得到個散王爺的封號,要不有個窮鄉僻壤的封地,大家眼不見為淨。

鳳鳴的情況和他們不同,他原是排雲國的儲君,為了國家和平才自願來當質子,別的不說,光這份情操,就比在場的所有人都偉大!

他們幾個人走得近,自是清楚他的出身,鳳鳴的母妃是備受排雲國皇帝寵愛的妃子,卻被皇後厭惡,本來就是眼中釘的他,在皇帝力排眾議立他為儲君後,就變成非拔除不可的肉中刺了。

其實,不用探討也能明白那樣的出身、那樣的環境下,是不可能留在自己國家平安過一生的。

成為質子雖然不好听,卻能暫時保住岌岌可危的性命。

對鳳鳴來說,兒女私情並不是他現在想要完成的項目。

他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等到離開敞听,踱著夜色回到自己的小院,站在房門口,見一室冷清時,他心里是有些發沭的。

就在他剛要離開敞廳時,新的消息傳來,據說,那位被佑帝當成掌上明珠,疼愛逾恆的曉公主這會還長跪在碧霄殿的花園里,隨著時間過去,佑帝越發暴躁易怒,沒有半個臣子敢勸說,就連與公主交好的幾位皇子輪流求見都吃了閉門羹。

那個看起來柔美縴細如風中花朵,卻有著堅初如兔絲個性的公主,是為了什麼願受那樣的折騰?

「鳳鳴質子……」驚慌的叫聲響起,匆匆的步履,錦紅顧不得禮制入夜造訪質子府。

「怎麼是你?」

「鳳鳴質子,請你救救公主!」她神色慌張,發絲微亂,顯然是在匆忙、緊迫間出宮的。

「你該求的人是皇帝陛下。」別人家的家務他是不想管的,再說他算哪棵蔥,父親罰女兒跪,怎麼輪也輪不到他出頭。

「不管奴婢怎麼勸公主都沒用,她堅持要跪在那,都這麼晚了,公主那樣矜貴的身子怎麼挺得過秋涼天氣,錦紅斗膽出宮來請公子去勸勸公主……」她擔心得心都快要碎了。怎麼公主一心想托付的男人卻不為所動?他的確長得好看,一雙眼像能看穿你似的,可卻總是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平常性子冷,不近人情也就算了,現下公主喜歡他,即便他們之間沒有多麼深刻的感情,可是,于公,他也是公主的師傅吧,怎能如此無動于衷?

鮑主傾出所有去喜歡這個人,真的值得嗎?

「我不想去。」

錦紅氣壞了,握緊拳頭,焦急混亂全部化成憤怒,她好想給他一個耳光,刮醒他。

「鳳鳴質子,你可知道公主為什麼會在碧霄殿外長跪不起?公主和陛下起爭執,為的竟是你這種沒血沒淚的人,我替公主不值,她為什麼要求想下嫁你這薄情寡義的薄情男子,可憐的公主……嗚……」

第3章(2)

「下嫁于我?」他終于有了常人的反應,卻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如願所償,而是幾分意外,更多的是想不通。

「是。」錦紅快咬碎一口銀牙。

「公主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說什麼也要同皇上爭到底,而你卻渾然不知,甚至漠不關已,公主太可憐了!」

帝王心術簡單講就是管理學。

避理臣子、後妃、皇子女,甚至偌大江山並不容易,佑帝雖然疼愛曉公主也不能為她壞了規矩,畢竟皇家子女的婚姻大事向來不由自己決定,皇子女是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擁有一段愛情的人。

沒想到她竟然向帝王要求嫁人,對象是他……這位公主到底在想什麼?

他不能說不感動。

一開始要他入宮授課,再來直言不諱的說要與他做朋友,接著異想天開的要下嫁于他,在在都是為親近他做的努力,然而天下女子何其多,他誰都能娶,唯獨佑帝的女兒不行,他犯不著給自己找麻煩。

若是成就這門親事,只會拖累他的腳步。

鳳鳴用一種令人發麻的眼神瞅著錦紅,明明是冰冷的聲音,卻唇邊帶笑,看得人發慌。

「有空在這里罵我,不如趁早回去照料你家公主比較實際,以她那種千金嬌貴的身子,這會兒恐怕是昏倒了。」

鳳鳴一語成讖。

由于過于疲累焦心,又被道勁秋風吹得遍體生寒,內外交加的煎熬下,昏厥過去的霜不曉被人送回了折蘭殿。

寢殿里的宮娥忙成一團,遞巾子的遞巾子,熬萎湯的熬萎湯,請太醫的請太醫,上上下下忙得人仰馬翻。

躺在綴花錦帳里的霜不曉睡得昏昏沉沉,只覺得手足冰冷得像浸在冰水里,可五髒六腑卻如干裂般灼痛,冰火冷熱間,反反覆覆,意識仿佛沉淪在茫然無邊的大海中,找不到彼岸。

不知道過了多久,霜不曉總算清醒了些,听著燻籠里頭銀霜炭塊輕微嗶剝著,令人回暖。

霜不曉有些困難的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錦紅紅通通的眼眶和鼻子。

「怎麼……你……」霜不曉的聲嗓像被砂磨過,粗嘎得不像話。

「公主,您終于醒了……別起身,沈太醫說膝蓋上了藥,暫時不要活動,等過個幾日就會沒事的。」一直守候在床榻邊的錦紅抹掉欲奪眶而出的淚,趕緊拿起數個枕靠墊放在霜不曉背後,讓她能舒坦點。

「本宮的膝蓋怎麼了?」恍惚著,腦袋里空白一片。

「石礫太粗糙,公主細皮女敕肉的,兩只膝蓋都磨得瘀青發腫又破皮……您那時一天一夜沒吃沒喝才昏倒在碧霄殿外,您不記得了?」錦紅往白玉荼盞里倒了溫熱的湯藥遞給霜不曉。

霜不曉托著額,經過一夜折騰的臉蛋看起來有些憔悴,「我想起來了,我以為自己還可以再撐久一點……」她有些懊惱自己這麼快就被打敗。

「您這是何苦……」錦紅欲言又止。

「皇兄他們都回自己的宅邸了吧?」霜不曉在混沌的時候,曾經听見許多聲音來來去去。

隱約認出是哪些人。

不過,那里面,沒有那個人的醇厚嗓音。

失望嗎?

虛弱的身體,疲憊的心情,這些都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情況。

看見主子茫然的目光、蒼白脆弱的模樣,綿紅萬分心疼,幾番思量,還是決定把自己出宮去找鳳鳴質子的事情擱下,他那狠心拒絕的淡漠模樣,要是讓生病中的公主知道,肯定要傷心欲絕。

「公主,還是趁熱把藥喝了吧,把身子養好才重要。」

霜不曉麻木的將藥汁一口喝盡,竟然不覺得苦,不信又舌忝舌忝舌,真的不苦,便讓錦紅把盅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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