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銷魂 第21頁

世人不在乎皮相的,恐怕少之又少,會嚇到人實屬正常,她不奢望一開始就能得到別人諒解的眼神。

「我不用人伺候。」以前跟著她的人還少嗎?寘的不必了。

「那就讓她們在外面待著,你有事再吩咐。」鳳排雲也不勉強,吩咐了兩個丫頭幾句,就把她們打發下去了。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的。」一個租來的妾,過個三五年就可以舍掉的人,凡事不必太講究。

「有一點我就是想對你好。」

霜不曉緩緩移回原本眺望遠方的眼光,心里的疑竇更大了。

那疑惑本來只,隨著日子過去,這個老是在她身邊打轉的男人越來越教她起疑。

不論怎麼看都是平凡二宇的臉,她從任何角度去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那背影、那手指的形狀、那走路的姿態,尤其那雙極為有種的眼楮,她都眼熟。

雖然他總是來去匆匆,但是只要她一個不注意,就會發現他用一種帶著微微貪婪與滿滿思念的眼神盯著她看。

一剛開始,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全身起雞皮疙瘩,心弦緊繃,但是他始終沒有其他動作,也就只進來喝喝茶,茶水見底就走人,一點也不嗦,真要聊天,也是安全太平的話題,天氣、行程、田地收成,佃農家的誰生了個壯小子,送來紅滾滾的蛋和油飯,說起日前湖里撈來的吳郭魚好吃,不著邊際說著,打發許多時光。

她想,只要他沒有其他過分的行為,要看就看,聊家常她也可以應付,其實那家子的小壯丁她也看過一眼,挺俊的,油飯也不錯吃,也就忍了下來。

第9章(1)

隨著日積月累,相處的時間慢慢拉長,老實說,她對他那張臉真的很有意見。

餅于平滑的五官,無論說話還是微笑,耳際、耳郭、下頷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最讓人覺得怪異的是他的發色,外面的頭發有些粗硬,但是髮角卻綿密黑亮,難道新生發和常常在外面奔波、受風霜的頭發會完全不同?

這是一張易容的臉。

她在心里暗自猜測。

有一天,她終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沒有十分把握,卻非問不可。

鳳排雲細細瞅了她好一會兒,忽然苦笑。

還以為自己不著痕跡,做得天衣無縫,不料,還是被看破了手腳。

其實,他也知道,除非完全無心,不然,她不可能認不出他來,畢音,他們曾有過幾年相處的時光,對彼此的小動作、生活習性都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若沒把他認出來,他還真擔心她的心里是不是沒他了。

他從腰際拿出兩個瓷瓶,一個是粉末狀,一個水狀,兩種融合在一起,拿汗巾沾了藥水,往髮邊抹去。

抹了幾下,發際現出一條細細的縫,他又多沾了一些藥,再往那條線往下 ,那片看起來真實的皮膚,慢慢浮起。

她手抖得厲害。

只見他慢慢把那張薄皮下來,露出本來的面目,飽滿的天庭、高聳的眉、如鉤的眼,有著排雲國人特有的深邃輪廓,長年忍辱負重和早年養成的王族氣息,形成一種沖突又協調的氣質,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電光石火,零時擊碎了霜不曉的冷靜,她的胸口悶得幾乎快喘不過氣。

「你……你你……你……好……」她語不成調,即使吐字清晰,卻有什麼難以自抑的東西要洶涌出來。

這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化莊周?

「不曉。」鳳排雲看著那張魂牽夢縈的面容,看著她心碎絕望的目光,心痛如絞。

「鳳鳴,你騙我!」身分、名字,所有的一切一切!鳳鳴、排雲,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便恨滿心腸,只叫了名字。

便痛徹心扉。

她想強裝不在意的微笑,可是笑容還沒綻開,滾滾的眼淚滑落下來,滴在她的領子上。

眼淚沒用處,但是止也止不住。

她以為已經告別過去,可以雲淡風輕話當年,以為那些往事都被拋在她已經回不去的國度,再也不見天日,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人,即使見著了也能平心靜氣的面對,可為什麼一見到他,心里還是那麼難過?

「我沒騙你,我名鳳鳴,宇排雲,只是從來不曾告訴你,我知道你恨我,當初是我先甩手走開,然而感情尤其覆水難收,我想你,想得要命……」忍不住想接近她。

他何嘗不知,現在不論他怎麼解釋,她都听不進去,解釋只是徒勞,但是不解釋,雪球會越滾越大,到最後連一絲挽回的佘地都沒有了。

她的淚,燙痛了他的心。

「既然知道覆水難收,你這又算什麼?竟易容來接近我?!之前的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我無怨,可笑的是我們夫妻一場,卻被你耍得團團轉,我活該一次一次被你騙!」是的,她不了解他,她曾試圖打開他的心門,可惜努力白費,那時的他,心不在她身上,向一個無心的人渴求感情,只是白費力氣。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過就看錯一次人,何必把自己貶低至此?可是他一而再的要她,真的把她當傻子嗎?

鳳鳴的話全被噎在嗓子里。

想一下子把心結打開並不簡單。

他不是不知道,有些話說出去容易,想收回卻難,就像遞休書-有些事情看似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就像想挽回她的心。

「不曉……」

那一聲,霜不曉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一把火騰騰燒了起來,「不要叫我!」如潮水倒灌的往事、錯綜復雜的心情,都抵不過她猛然想起自己半毀的容貌。

她居然用這樣的臉面對他!

掩著臉,她猝然跑回房間,關上門,也一並關上自己的心門。

這天,霜不曉再也沒有踏出房門,飲食也櫃于門外,誰來都不開門,即使鳳鳴軟求、硬磨也無用,直到深夜,門才又被推開。

她穿著初來那天的布衣,手里拎著小包袱,一副要出遠門的模樣。

月兒彎彎,庭院幽寂,她毫不遲疑的舉足。

「就這樣不告而別,好嗎?」在外面守候半天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衣裳教莫名的冷汗浸濕,雖然力圖鎮定,眼底卻有著不同的光彩。

她的腳滯了滯,背覺得一股涼意襲上。

「你留得了今日,能留得了明日、後日,明年、後年?」

「要不是我在這里守著,連你走了我都不知道。」聲音委靡,一步一步的跫音,卻是堅定的朝她而來。

「我求生,不是求死。」她的聲音譏誚,堅持背對他。

在他身邊,她只有死路一條。

他以為捅破了隔在兩人之間那層薄薄的紙窗,他們便能回到從前?

有時候,痛苦只因為記得太清楚。

「不曉。」他低喃。

「從我踏進排雲國的土地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嗎?」他在排雲國是什麼身分,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不動聲色、不驚動任何人的在這里住下來,安穩過日子?

她的天真在那麼多年後還沒有得到教訓嗎?

「你听我解釋,我承認我派人調你……別氣,別走!」他見她一甩袖子要走,著急了。

他有身不由已,有負疚,也有情不自禁。

「你居然派人調我?」

他靜了半晌,一句話也沒說。

她的心像被這條無聲的線越勒越緊,拳頭握起。

他臉上年輕鋒利的線條更軟了,「打從我在鳳府前面踫見你開始,我便派人去打采你,後來知道你在王大娘家借住,青石正巧是我的封地……我只是想再見見你,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你會答應賃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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