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送行者 第14頁

夏就贏貼著他的胸膛,听不見雨聲,听不見路上的吵雜聲,路邊店家跟客人說話呼喝的聲音也都被隔絕在她的意識之外,她只听得到兩人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她急速的抽著氣,有種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覺,這陣子每當靠近他,甚至只要想到他,她就暈得厲害。

完了完了,她鐵定是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你沒事吧?」區得靜緊緊撐著傘,張開的傘面就罩在她頭頂上。

夏就贏抬起頭,臉頰熱燙得像火在燒。「沒……沒事。」

看著她漲紅的小臉還有羞澀的神情,他的心一陣緊縮,再沒有任何一刻像現下這般清楚的讓他知道,他對她動了心。

「我送你,回去。」也低聲道。

「不、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區得靜溫柔地瞅著他,「淋了雨,生了病,你怎麼做事?」

「我……」

夏就贏才開口,他已握著她縴細的手臂將她帶著往前走,他並沒有帶她坐上馬車,只因他私心想再跟她相處得久一點,而她也沒有心思多想這其中的古怪。

盡避下雨,又只有一把傘,但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她還是跟他保持了一些世俗眼光所能接受的距離,可雨滴沒有一滴落在她身上,因為全都打在他身上了。

一路上,平常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的她,因為心慌意亂無法目語,他們安安靜靜的步行雨中,朝著夏家的方向而去。

這雨來得快又急,洗滌了混沌大地,也洗淨了他們的心,此時此刻,他們的心都透澈了,他們明明白白的意識到,也確定了自己對對方的情愫。

將她安全送到家後,區得靜沒有久留,只簡單叮嚀她要好好照顧身子便離開了,她則是彷佛失神般的進到屋里。

黃娘在廳里就瞥見區得靜送女兒回來,她馬上迎上前問道︰「區爺送你回來的夏就贏這才回過神來,隨口應道︰「嗯,因為……下雨。」

黃娘眼底閃過一抹黯光,「贏兒,區爺是不是對你有意?」

夏就贏俏臉一熱,急忙否認,「娘,別胡說。」

「娘這是有憑有據。」黃娘說道︰「瞧瞧他上次為了保護你而受傷,個把月才痊愈,後來還請你糊紙宅邸,又給咱們拉來生意,你說,一個男人若對一個女人無意,他哪來的心思做這些?」

他所做的,點點滴滴都在夏就贏的心中,但即使心里有那些想法及猜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分家世跟他有著雲泥之別,她又忍不住有些小小失落。

她在區太夫人的眼中是個晦氣邪門的掃把星,就算她入得了他的眼,也過不了他祖母那一關,想成為他的第三任妻子、他區家的媳婦,那簡直是……

咦?她怎麼會有這種妄想?老天,她可能淋了雨,腦袋進了水了。

埃全葬儀在夏就贏的用心經營下,獲得極佳的口碑,許多人都說讓她治喪後,死去的家人或故友入夢,說他們去了很好的地方,請在世的親朋好友不必掛心。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一些富賈仕紳都登門請她治喪。

這日,夏就贏陪同喪家鄭府夫人到城南的通法寺安奉鄭家老爺的牌位,才要離開便踫上區太夫人,適逢區太老爺三十年忌,她到通法寺為亡夫祈求冥福。

鄭府跟區府是舊識,區太夫人也知道前不久鄭家老爺過世的消息,但她鮮少出門,前陣子又常常感到疲憊,因而未到鄭家致意,如今見夏就贏跟鄭夫人走在一起,自然猜到為鄭家治喪的就是福全葬儀。

「太夫人,近來可好?!」鄭夫人跟趙淨玉同輩,見著區太夫人立刻行了個周全的禮。

「托你的福。」區太夫人故意對夏就贏視而不見,「真是抱歉,前些日子我身體不適,未到府上致意,老骨頭,不濟事了。」

「太夫人千萬別這麼說,真是折煞晚輩了。」喪夫不久的鄭夫人雖然難掩悲傷,但看來氣色不壞,「太夫人的身子現在可好些了吧?」

區太夫人微微頷首,「是,好多了,前陣子可能有晦星入戶,區家上下有一堆人身體不適。」

夏就贏一听,不自覺的皺起秀眉,她不笨,當然听出區太夫人所指的晦星便是她。

「你與當家的鶼鰈情深,如今他先行一步,你肯定心里難受痛苦吧?」區太夫人眼底有著悲憫,「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保重身體。」鄭夫人欠身道謝,「謝謝太夫人關心,雖然先夫之死令我神傷,但幸好夏姑娘將先夫的喪事辦得體面莊嚴,也算安慰。」

「是嗎?」區太夫人挑桃眉,不以為然的瞥了夏就贏一記。

「沒錯。」鄭夫人感激地道︰「前天我夢見了先夫,他笑著……就像從前一樣,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我知道他很好……」她眼眶一熱,有些哽咽。

「鄭夫人……」見她又傷感淚下,夏就贏眼中有著悲憫。

鄭夫人笑看著她,「我沒事……」她取出手絹輕壓眼尾的淚珠,接著她看向區太夫人,「太夫人,說起來我也要感謝區當家……要不是他給我提議,我也沒想到要找夏姑娘幫先夫治喪。」

聞言,區太夫人心頭一震。

是她孫兒牽的線?她以為上次趕走夏就贏後他們就沒再接觸,沒想到他竟還幫她介紹客人上門?他們倆現在究竟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忖著,她越發焦慮及懊惱,突地,她心生一計——「說到靜兒,」區太夫人深深一笑,神情偷悅,「秋節過後,他就要迎娶葛城石家的三小姐了。」

听她這麼說,鄭夫人一臉驚訝,而夏就贏不但驚訝,還覺得胸口像被一塊大石擊中般,瞬間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太夫人,此事當真?!」鄭夫人驚疑的問道。

「當然。」區太夫人笑嘆,「靜兒都要三十了,還能拖拖拉拉的嗎?石家三小姐年方十八,正是含苞待放之時,她知書識禮,不像一些粗野丫頭毫無教養。」

這話,她自然又是沖著夏就贏而來。

夏就贏已經不在乎她說什麼或給她幾把刀了,此時此刻,她的腦袋空白,胸腔里的空氣也像被抽光了似的。

「靜兒早前見過石三小姐,十分滿意。」區太夫人握住了鄭夫人的手輕拍兩下,又把手收了回來,「到時你可別忘了來熱鬧熱鬧。」

鄭夫人眉心一蹙,「我還是新寡,恐怕不方便……」

「那倒是。」區太夫人說得一臉可惜。

夏就贏兩眼放空的杵在一旁,一陣暈眩。

這次,不是讓她感到興奮愉快的暈眩,而是震驚、失落、沮喪,然後帶著一點點隱隱憤怒的暈眩。

他要成親了,就在秋節之後?!那麼他對她的那些好,他看著她的那種眼神,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第5章(1)

自從夏就贏在各個大小賭坊貼上「警告標語」後,夏長壽成了赤石城所有賭坊的拒絕往來戶,不只如此,夏就贏還限制他每日的開銷用度,令他非常不悅。

無處可去,又無心做生意,他整天無所事事,懶洋洋的躺在床上。

夏長壽實在悶久了也悶壞了,這日他隨便套上一件外衣便要出門,才到門口就和出門回來的兒子遇個正著。

「爹,您要上哪兒去?」夏全贏下意識問道。

看兒子手里抱著一卷一卷的紙料,他立刻猜到兒子這是去幫女兒買的,既然出門買東西,身上就算沒幾兩碎銀,也肯定有幾文錢。

「全贏,身上有錢嗎?給爹一點。」

他涎著笑臉向兒子討要。

「我沒錢。」夏全贏眉頭一擰,「爹,您該不是又要去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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