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上) 第4頁

她拍下房子照片,回家拿給潘若帝跟程少華欣賞,秀出租約,上面寫著房租一個月一萬,便宜到爆炸。

她跟程少華強調︰「放心,房東很酷,不嗦,話很少。」

程少華跟潘若帝看完照片,檢查租約,二人非常滿意。

潘若帝大樂。「所以說,我們要感謝華哥英明,拒絕房東求愛,堅持搬家。要不我們怎麼有機會租到更大更便宜的房子?」

冰馥麗瞪他。「是誰看了五間房子跑到腿快斷掉,嘔心瀝血幫大家弄到這麼棒的房子?是我好嗎?你們跟我住真是福氣啊。」

「你厲害。」程少華豎起拇指,贊美。

這天下午五點,郭馥麗要簽租約,在新房東指定的咖啡店。

兩點多時,她突然打電話給程少華。「你替我去簽約,快去。」

「不可能。」程少華熬夜趕稿,剛爬上床,正要躺平。

「我急性腸胃炎,在醫院吊點滴。」

「你怎麼可以腸胃炎?叫潘若帝去。」

「他電話不通,可能在上課。」潘若帝指導頂級客戶時,是不能接電話的。

「你不去,房子沒租到別怪我。」她又提醒。「不要搞砸,那房子非常贊啊,記得,不要說有養貓。」

「你沒講?萬一像上次搬進去被房東發現——」

「她沒問我干嘛說?唉,快出發不要遲到了——我已經先跟房東報備了,她叫徐遠,穿灰色衣服,你最好全程笑咪咪,你不笑像壞人。」

「你為什麼偏偏今天腸胃炎!」

「X,拉了十次肚子,听你這麼說,真感動啊。」

于是,下午五點,程少華跟新房東見面。

真是爛地方,平價咖啡館坐滿人,吵死人。有帶孩子出來玩的家庭主婦,跟客戶談生意的業務,桌上擺滿直銷產品努力跟宅男傳教的美女,窩在角落埋首打電腦的蘇活族。

服務生忙碌地穿梭在一桌桌客人間,座位擁擠,音樂被眾人的高談闊論淹沒。

外頭,本來天色晴朗,但漸漸烏雲密布,要變天,起風了,真符合程少華郁悶的心情。

他等房東來,精神萎靡,疲憊渴睡,但是,當房東現身,在他對面坐下來時,他霎時清醒,嚇一大跳。

天下竟有此等奇緣?!

房東正是幾日前,在電影院睡到鼾聲大響,被他用辣椒粉惡整的女子。那時他狠瞪她睡容,記牢她模樣。萬幸萬幸,他暗吁一口氣,當時沒讓她看見他模樣,現在才能和平面對面。

「你是程少華吧?」她拿著飲料坐下。

「徐遠小姐?」

「嗯。」她從包包拿出合約,放桌上。

程少華打量她,腦中開始職業病地分析起徐遠。她蒼白清瘦,神情冷漠。齊肩直發,眼色幽黑沉靜。嘴抿著,雙手防衛地盤在胸前。翹著腳,靠著椅背,灰色長衫,過長袖子,遮住一半手掌,手指縴細,握著瓷杯的握把,拇指會一下一下磨著瓷把邊緣。

她望著他的眼色很空無,那是一雙沒啥情緒的眼楮。她置身在熱鬧喧嘩中,冷冽得像絕緣體。她已經很瘦,卻好像還努力拿著無形繩索,將自己打上死結,竭力在壓抑什麼,緊繃著身軀。

程少華觀察後心得是……這是從頭到尾擺明「拒絕」二字的女子。拒絕被打擾、被靠近、被關懷,最好跟全世界無關。像是長年被男友或老公冷落,性生活不美滿,且對別人充滿敵意的女性。

徐遠說︰「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快簽一簽吧。」沒有寒暄、沒有問候,也沒有對他身家調查,但講話咬字用力,好像在跟誰嘔氣。

程少華有些驚訝,他高大英俊,除了熟識他的小冰,陌生女子初見他時,常會被他外貌震懾,或緊張、或害羞。不像她,反應冷淡。他暗暗高興,小冰果然找了夠上道的房東,這女人絕不會熱情地來騷擾他。

程少華取出鋼筆,翻開租約——

這時,一對母女,推輪椅過來,輪椅上一整籃愛心筆。其母挾帶著哭腔,跟徐遠說︰「我女兒生病了,兩腳萎縮沒辦法走路,可以好心幫我買包原子筆嗎?一包一百元就好,拜托拜托——」

徐遠突然刷地扯落覆在女子小腿的毯子,其母驚呼,其女驚恐。

程少華驚駭。

但見其女小腿完好無缺,徐遠瞪她母親。「你女兒雙腳健康得很,上次我還看到你們在彩券行簽樂透,十秒內離開我視線,不然報警。」

咻!輪椅宛如風火輪,疾如星火消失無蹤。

程少華大笑。「酷喔。」世間竟有此等奇女子,速掏出押金,攤平租約,拔除鋼筆蓋,快快簽下,這房東他好欣賞啊。

「等一下。」徐遠掀到租約最後一頁,那兒寫著一行小字。她指著,要他看。

「簽字前,先告訴你,房子是凶宅……不介意吧?」

靠、北、邊、站!

那行小字,幾時加的?

第2章(1)

在程少華震驚中,徐遠淡淡地提起房子在三年前發生過凶殺案,一名女子,遭人砍傷,屋內喪生,就這樣。

難怪租金便宜!台北市中心,交通便捷,近捷運站,三十六坪,位于二樓,三房兩廳,有網路第四台陽台後院。租金一萬,條件絕佳,租金極低,原來如此。幸好還沒簽字,程少華放下鋼筆,看著她。

「你倒是很老實。」

「本來不想講,不過,現在法律規定,不先聲明怕以後有糾紛,我有善盡版知義務了。雖然是凶宅,但它環境格局采光,都很棒,你敢住再簽。」

程少華考慮起來。

徐遠催促︰「想清楚沒?租還是不租?」

程少華拿起鋼筆。「租,我又不做虧心事,不怕這個。不過,我也跟你說實話。你介意養貓嗎?」索性都坦白了,省得日後麻煩。「我有五只貓,不愛關它們,有些房東會介意,之前因為這樣,被房東要求搬家。」

「你養豬我都不介意,準時給錢就行了。」

爽快!他哈哈笑。「好,我租。」

「等一下,還有件事,房子客廳四面釘了書櫃,書櫃內的書要留著,你不能丟,原封不動留著它們。」

「是你的書?」

「是誰的不重要。」

「不會是遺物吧?」

徐遠臉一沉。「不租就算了。」

她抽回租約,程少華按住,刷刷刷,他簽了。

「房租匯到哪個帳戶?」

「每個月十號,下午五點到這里拿給我,請準時,我討厭等人。」

程少華也不知怎地,听到每個月要踫面,有點小興奮。「知道了,你住哪?」他拿出記事本。

「這是房子鑰匙……」啪,一串鑰匙放桌上。

程少華看著鑰匙,抬眼,望著她。「不告訴我你家地址?」

「沒必要,房租來這里交,逢年過節不用給我送禮。」

我還怕你多禮咧!程少華大笑。「好吧,有事的話我再打給你。」

「最好別打電話,我討厭電話聲,真的有事發簡訊。」

這是一堵牆,還是一塊冰?

他微笑。「OK!」

這前後任房東,性情差好多,徐遠莫非是來平衡劉嘉嘉的?上天安排,真妙也。

大事底定,換徐遠取出筆袋,拉開拉鏈,模出原子筆簽約。

程少華瞥見她的帆布筆袋內,有好幾枝鉛筆。還注意到,鉛筆筆芯,是用刀片削的,一刀一刀的刀痕,筆芯邊緣不平整。她低頭簽名,他聞到她的發香,一時失神。待她抬起臉,那雙麗眸,清亮亮的,他有些慌。

這女人看著他,眼色冷靜,視線如刃,好似可劃傷他、割裂他,或……割裂其他?他不禁聯想,有這樣一雙眼色的女子,若決心想做什麼,肯定能達成目的,可是她卻會在暗黑影院里呼呼大睡。如此極端差異,使他困惑又好奇。會不會他是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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