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寡婦的古代日常(上) 第6頁

不過方怡對兩人的身分深深感到懷疑,因為兒子身上穿的袍服質料一看就很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反而當爹的穿著粗布短褐,若說他們是一對父子,總覺得有種違和感。

她往男童身上多看了兩眼,就讀取到對方的心里話——誰來救救我?!

咦?方怡愣了愣。

十三叔快來救我……不!十三叔討厭我,巴不得我死掉……

他們果然不是真的父子!方怡在心里想道。她本來就不是愛心過盛的人,也沒打算多管閑事,但一直听到男童的求救聲,逛街的心情都被搞壞了,原想轉頭不去看,這樣就讀取不到了,但她也不是真的這麼鐵石心腸,加上對方又是小孩子,很難見死不救。

「……我不是你兒子!」季昭大喊。

那名漢子拖著他走得更快,眼看一大一小的身影越來越遠,方怡終于嘆了口氣,走向他們。

「喂!你要帶我弟弟上哪去?」方怡擋住對方的去路,一手挽著食籃、一手叉在腰上。

那名漢子表情透著驚慌,大概沒料到對方的家人會冒出來壞事。「你……你是他的……」

方怡朝男童招手。「阿弟,過來大姊這里!」

「……大姊!」季昭也很機靈,馬上配合演出,用力甩開那名漢子的手,奔到方怡身後。

她瞪著那名漢子。「你是拐賣人口的吧?跟我去見官!」

「這是誤會……我……認錯人了……」說完那漢子就鑽進人群當中。

季昭見那漢子逃了,氣呼呼地喊道︰「別跑!」

第2章(1)

啪!方怡不由分說地往他的後腦勺巴下去。

「誰教你傻乎乎地跟人家走的?萬一真的被壞人賣掉,也是自找的。」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屁孩就是欠揍。

「我才沒有跟他走,是他一直抓著我……」季昭一面揉著被打的後腦勺,一面怒斥。「還有你這個無知婦人,竟敢打我?你可知我是誰?」

「我只知道你是個受父母庇蔭的笨蛋!」方怡哼笑一下。「遇到壞人,連打他、踢他、咬他都不會,真是沒用。」

季昭頓時語塞,臉蛋更是脹得像豬肝那樣紅,大概是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罵過。「我……我……」

方怡像是揮趕蒼蠅似的。「好了、好了……去去去!我很忙,沒空跟小孩子玩,告辭!」

見救了自己的年輕婦人扭頭就走,季昭張望四周,看不到半個熟面孔,心生畏懼之下,只好跟在方怡身後。

她回頭趕人。「不要跟著我!」

「我、我不知道這兒是哪里……」他困窘地回道。

「不知道路還敢一個人跑到外面來?」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季昭脹紅著臉說︰「我不是一個人出來的,我還帶著幾名隨從和奴才,只不過和他們走散了。」

「那也不關我的事。」方怡涼涼地回道。「我也沒有義務繼續幫你,去找別人吧,不用謝。」

他低頭看著系在腰帶上的玉佩,馬上將它解下來。「這個給你!你帶我去找失散的隨從和奴才。」

方怡低頭一看,還真是有錢大爺的行徑,不過她話也說得很直白。「我比較喜歡白花花的銀子,品相這麼好的玉佩還得經過典當那一關,又會被問東問西,才有可能換到錢,實在太麻煩了。」

「我身上沒帶銀子……」季昭頓時有些垂頭喪氣。「不過等找到他們,就有銀子給你了。」

她俯下頭,望著男童的眼楮。「你最好不要騙我。」

「君無戲言。」季昭揚起下巴回道。

「走吧。」方怡對于「君無戲言」這句話,並沒有作太多的聯想,自然也還不曉得當今皇帝是個八歲男童。

「你的隨從和奴才說不定以為你會去玉女娘娘廟看熱鬧,去那里踫踫運氣好了。」

季昭緊緊地跟在她身邊,怕又走散了。「夫人如何稱呼?」

「不要叫我夫人,我沒那麼老。」她投去一記白眼。「我娘家姓陳,至于夫家姓什麼不重要,因為我是個寡婦,已經被趕出門了。」

他一臉訝然。「你丈夫死了?」

方怡一臉沒好氣。「沒死怎麼叫寡婦?」

「說得是。」季昭拱了下手。「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

她嗯了一聲,覺得這個小屁孩也不是真的沒藥醫。

「敝姓季。」他因為對方是個寡婦,而多了幾分尊重。

「我又沒問。」方怡沒興趣知道。

季昭踫了個軟釘子,臉頰一熱。「既然救了我,這份恩情自然要報答。」

「我不要報答,只要給我銀子就好。」她從沒想過自己有這麼缺錢的一天,又想不出賺錢的好點子,正在苦惱當中。

他不免疑惑。「你很需要銀子?」

「你知道寡婦的下場嗎?萬一無法見容于夫家,也回不了娘家,還不能拋頭露面出去找工作,只能靠親戚朋友接濟,要不然就是等死……」方怡哼了哼。「你說可不可憐?」

听她這麼說,季昭也不得不點頭。「確實可憐。」

「最慘的是還不能再嫁,擺明了就是要寡婦上吊自殺,不然就得賣身了。」她連連嘆氣。

「賣、賣身?」他有些窘迫,雖然才八歲,不過宮里早就開始教導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重要性,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女子就該從一而終,豈能為了金錢而作踐自己?恐怕有損名節。」

方怡一臉沒好氣地道︰「誰說女人就該從一而終?就因為是寡婦,更有權利尋找下一個幸福,大周朝的男人可以續弦,女人卻得守寡,你說這樣公平嗎?」當她听到這個規定時只覺得不可思議。

「呃……的確不太公平。」季昭見她態度強勢,只能硬著頭皮附和。

「當今皇上也是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又豈會為女人著想?若是能見到他,一定要跟他諫言,請他多照顧寡婦的生活,不要覺得賞一塊貞節牌坊就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她越說越生氣。「貞節牌坊是什麼,可以吃嗎?

晚上能抱著睡覺嗎?女人的一生就只值一塊木頭?」

季昭听得呆了,但是對這番似是而非的論調,又找不出話來反駁。「那、那你認為當今皇上應該怎麼做?」

「當然是請他下旨,昭告天下,允許寡婦再嫁,而且有權回去探視跟過世前夫所生的子女,若不想嫁人的話,夫家每個月還必須提供一筆生活費,保障她們的生計。」方怡繼續道︰「如果是你的親姊姊,年紀輕輕就守寡,也沒有子女,往後幾十年都是孤孤單單的,夜里只能對著一盞燭火枯坐到天明,年紀大了也沒人陪伴照料,你就不會心疼、不會為她抱屈嗎?還能堅持說寡婦就該從一而終?」

季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方怡原本想再說下去,卻突然打住,心想自己干麼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說這些大道理。「算了,跟你說也沒用。」

說著,她把目光調回前頭,不再看他,不看自然就無法讀取他的內心,這也是這超能力最大的優點,否則不斷地听到別人心里在想什麼,真的會瘋掉。

這一路上,季昭不時偷覷著她,眼前這名陳氏的想法相當離經叛道,跟尋常婦人大不相同,若是讓太傅听到,準會氣得罵她妖女,可是在自己听來,她所言之事卻又有那麼一點道理。

當他們來到玉女娘娘廟門外,幾乎是被人潮推著走。

她主動拉住他的手。「給我跟好,不要又走丟了。」

「呃……嗯。」季昭紅著臉點頭,他的身邊一向只有太監,連宮女都很難近身,這還是記憶中第一回和女子這麼近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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