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出軍帳,她才真實感受到這是一片戰場,因為外頭軍帳綿延看不到盡頭,而且每個人都是一身戎裝,當他抱著她上馬時,她可以瞧見城鎮里殘破的屋舍,直擊戰火肆虐過的蒼涼。
待一行人騎馬列隊之後,留下部分的士兵收拾軍帳,而他則是跟著前頭幾個將領開始縱馬狂奔。
風,很冷,空氣中有著引人嗆咳的黃沙,偶爾夾帶著血腥的氣味,教她恐懼得不禁更加躲進他懷里。南安廉以為她怕冷,以身上的披風將她裹緊,讓她可以躲進他溫暖的懷抱。
一路上,她听著他說,她是他恩人的孩子,名喚茗棻,但大定王朝和暮古軍的一場戰火波及春來鎮,教她成了遺孤,而他為了報恩,所以將她帶在身邊。
她听著,更加確定他必定是自己要報恩之人。
因為他姓南,也因為這里是大定王朝,所以她要報恩的對象絕對是他,只要她報了恩,她就可以回家了。
雖然她很想再問一些線索,但她剛喝藥,眼皮一下就變得很重,一個不小心就睡得天昏地暗,等到她醒來時,還真的是天昏地暗了。
包糟的是——
「那個是……我弄的?」她瞪著他胸口前的口水印。
「難道會是我嗎?」南安廉沒啥反應的反問。
周紜熹霎時羞愧得想要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算了,她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睡到流口水,讓他身上軟甲濕了一片……
而丟臉的是,她還是得讓他抱著走……不過說真的,如果要她下來走,恐怕也太為難她了,想想她曾幾何時這麼嬌貴過,就讓她稍稍享受一下人體馬車的滋味好了。
等軍帳搭好,他便帶著她進軍帳,突然有人喊住了他們——
「等等,南安廉,你手上抱的髒東西是什麼?」
你才是髒東西!周紜熹下意識的朝那把破鑼嗓子傳來的方向瞪去,就見一個樣貌平凡的男人,但一身銀白盔甲看得出他的身分應該比南安廉高。
「我已跟監軍大人稟報過,辜將軍要是有所疑問,可以找監軍大人。」南安廉話落,頭也不回的踏進軍帳里。
「你!」辜勝決哪里吞得下這口氣,一把扣住他的肩頭。
南安廉肩膀一聳,隨即將他甩開,回頭,冷鷙黑眸瞪去。「辜將軍自重。」
「南安廉,本官記下你了!」
南安廉壓根沒把他當一回事,徑自抱著周紜熹進軍帳。
周紜熹真是忍不住要替他捏把冷汗了。雖說她搞不清楚軍階,但她知道得罪上司絕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戰場上。
「丫頭,你要記住,往後見到方才那個人,能避則避,轉頭就走。」進了軍帳,他沉聲交代著。
「好。」盡避覺得這麼做不妥當,但他都這麼說了,她就照辦了。
行軍在外諸多不便,雖說膳食有伙頭軍打理,但他還是親自替她熬了藥,再等著她清解羅裳替她上藥。
原本是有點緊張的,緊張是因為她要月兌衣服,但南安廉真的非常君子,等著她月兌好趴在床板上他才會動手,等上好了藥再替她穿好衣服。
然後,她理所當然的霸佔了軍帳里唯一的一座木板床,看著他就坐在床邊,像是在閉目養神。
他不會打算這麼睡吧……周紜熹想不起這兩日他到底是怎麼睡的,因為她醒的時候他都是醒著的,雖然有點想把床分給他,但他畢竟是個大男人,整天被他抱著已經是她的底限,同床對她來說挑戰太大了。
可是他坐著到底要怎麼睡?況且他月兌下軟甲後,身上的衣袍看起來也不怎麼厚實,不像她還有被子可以蓋,也許她應該……就在周紜熹心中天使與惡魔來回拉鋸的當下,她再次像是沒了電力的玩偶,睡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有人坐到身旁,她被強迫挪動了身體,小臉偎在暖暖的、暖暖的……暖暖的什麼啊?!她不是一個人睡的嗎?
她猛地張開酸澀的眼,瞪著眼前的黑色衣袍,再往上望去,驚見他竟爬到她的床上,正打算手腳並用的將他踢下床時,她卻被抱得更緊。
「好了,再一會就不冷了。」他啞著聲輕喃,安撫的揉著她的頭。
她呆住,瞪著眼前很厚實很陽剛的胸膛,很想跟他說他的系繩松了,他的衣襟開了,她的眼楮正無可避免的被迫吃他豆腐,但……好暖,真的好暖好舒服喔。
算了,她現在是小孩子,就當她重溫兒時記憶,被大人疼惜呵護抱著入睡好了。
嗯……真的好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安廉被胸前的騷動給擾醒,稍嫌冷銳的目光往下一睇,就見懷里的小丫頭正用衣衫抹著他的胸口。
「不用擦,反正等一下就干了。」他長臂一攏,輕而易舉的將她給摟進懷里。
周紜熹聞言,羞慚得幾乎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她這樣真的很丟臉,她從不知道自己這麼會流口水,一定是因為她現在是個小孩子,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會這個樣子的!
天曉得當她睡醒,看見犯罪現場時,她只想趕緊毀尸滅跡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誰知道他一下子就醒了,她根本來不及消滅證據。
南安廉哪里知道她在懊惱什麼,只覺得摟在懷里的小小身軀暖得緊,教他竟有些舍不得起身,然而外頭有人走動的聲響,提醒他是巡邏交班的時間,也是他該起身的時候。
「丫頭,你再睡一會,我去幫你拿藥和膳食。」揉了揉她的發,他輕柔的將她抱起,再讓她睡回床板。
「嗯。」她羞得不敢看他,只好趴在床板假睡。
當他一走,她才發現,少了他,變冷了……原來天氣已經這麼冷。
然而,更冷的還在後頭,當他們一路往北急馳而去時,強勁北風刮起陣陣黃沙,眼前一片黃煙密布,沙塵暴朝他們侵襲而來。
黃沙在強勁風勢助長之下,打在臉上簡直像是被針刺到,她還來不及反應,南安廉已經拉起披風將她裹得緊實。
她光是坐在馬上就覺得疲憊,更遑論是驗馬又照料自己的他。為了不讓他多分神照料自己,她已經徹底把自己當成四歲小孩,毫無羞恥心可言的緊抱住他。
就這樣,入夜扎營,日出拔營,大軍頂著沙塵暴朝北方而去,十天過後,他們終于來到了北方大郡的哨樓,那由大石堆砌成盼灰色哨樓,壯觀恢宏,教她看傻了眼。
南安廉帶著她快步上了哨樓里的一間房,房里的擺設很簡單,基本的床桌椅都有,角落里還有一座衣櫥,房里有點灰塵,所以進房後,他便打開窗,讓她坐在椅子上,動手撢了撢鋪了軟被的床。
「丫頭,你先在這里歇會,我去去就來。」他一把將她抱到床上。
「好。」她應了聲,乖乖的趴睡著。
她實在是渾身發痛又累得緊,不禁佩服起他的好體力,不過想想也對,在前線作戰的軍人體力怎麼可能差到哪去?
想著想著,沒喝藥也教她迷迷糊糊的睡著。
待他叫醒她時,外頭的天色都已經暗了。
「你……跑去洗澡了?」她看著他神清氣爽的樣子,就連放下的長發都還淌著水,不禁羨慕了起來。
「是沐浴。」南安廉張羅著她的膳食,隨口應著。
不都一樣?她羨慕的看著他半晌,覺得他身上那股帶著風沙的血腥味都不見了,不禁軟著聲央求著。
「我也要洗。」
「不行。」
「為什麼?」她鼓起腮幫子。
雖然這種天氣想出汗都難,可問題是她從沒這麼久沒洗澡,而且她覺得這頭扎起的辮子里肯定都是沙子,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弄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