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上) 第22頁

就算是辭後胡言,那也是尷尬到不能再尷尬,現場沒人接得了話,站在他的立場,很本超級難堪。可他卻無比冷靜,起身朝女友走去,輕道︰「小舞,來,我們去睡覺。」

醉娃眯眸瞧了瞧他,不知是看清楚還是考慮清楚了,終于點頭,朝他伸來的臂彎偎倒而去,任他攙扶著離開案發現場,也讓大家有時間整理、收拾情結。

如果夠聰明,最好大家都當沒這件事發生,粉飾太平,淡淡給它抹過去。

余善謀一邊圓場傍所有目擊證人洗腦——「剛剛一切都是幻覺,你們什麼都沒听到」,一邊在心里咒罵肇事者。

混蛋丫頭!

當了三十多年的哥哥,第一次有了想痛打妹妹的沖動,至少她剛剛有句話,說得對到不能再對——這絕對是她這輩子最二百五的時刻!

趙之荷隨後調整好狀態,故作無事地前來探視,那時邵雲開正在喂她喝水,稀釋體內的酒精濃度,一旁擺著泡了冰塊的水盆和毛巾。

「別抓。」

「可是好癢——」起酒疹了。

她趕緊上前,擰毛巾幫忙冰敷止療。邵雲開則是拿藥膏約略搽在過敏比較嚴重的幾處肌膚上,纏鬧了大半個小時,才終于安分下來,蜷臥在枕間,間或低噥幾聲毫無章法邏輯的醉言碎語。

而後,孩子們也都進來了,乖乖躺平準備就寢。

「麻煩你,幫我看著她一下,我出去走走。」

趙之荷看著那背影,心頭滋味有些復雜。

把水盆端去外頭倒掉,回來時,女兒安安靜靜趴臥在姑姑身畔,一臉專注地傾听。

她笑嘆。「有听出姑姑說什麼嗎?」

「不知道,好像是在唱歌。」听著有點像是「蘭花草」,老師音樂課有教過。

「還有心情唱歌啊……」天都快被她攪翻了。

而那個穩穩撐著天,不讓它塌下來,翻得風雲變色的男人,此刻正對著暗沉的夜色,不讓人看見,他撐得好累。

可他不能不撐,他不得不……

余善謀不發一語走了過來,朝他遞來一罐啤酒。

他回眸,突然之間,什麼都不確定了,迷茫得找不到方向——那個讓他們可以繼續走下去的方向。

蠕了蠕唇,微啞地逸出一句︰「我是不是錯了?」才會逼得她,壓力大到必須把自己搞醉,才能吐露一句真心話?

對方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安靜地,陪他喝完一罐啤酒。

第十章  恐怖平衡(1)

宿醉醒來,酒疹雖退了許多,脹痛的頭仍是難受。

余善舞自己爬起來倒了杯水,環顧帳棚一圈,只看到盤腿坐在一旁看早報的兄長,見她醒來,慢吞吞折好報紙,朝她勾勾手,那姿態頗有守株待兔意味。

「雲開呢?」她坐起身問道。

不錯嘛,還記得男友。

「在外面升火煮粥。」余善謀話畢,掄起拳頭,二話不說便朝她兩側太陽穴按壓,使勁地按、往死里壓!

他的拳頭,從昨晚就硬到現在了!

「啊啊阿啊啊——會痛啦!扮你干麼啊——」慘叫掙扎。

你也知道會痛?昨晚一伙人差點被你給玩殘了。

他松開手,嘆氣。「你自己說了什麼,通通都忘光了?」歷年來一向如此,酒後牢吐一吐,隔日醒來腦袋跟全新的一樣,話都不記得半句。

「我說了什麼?」她揉揉腦門干笑,看兄長陰惻惻的表情,心里浮現不大好的預感。

「你猜?」他涼涼地回她。「我想都想不到,會從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不是吧?!她頭皮一麻。

這會兒,連僵笑都掛不住,整個表情崩壞到不知該怎麼擺。

「看來你也知道,那個死都不能說的秘密是什麼。」她這反應,完全是不打自招,坐實了昨日絕非酒後胡言。

「那、那雲開他……」

「當然听得一清二禁。他有心幫你圓場,當成醉話來處理,你聰明的話就順著他給的台階下,但是心里不能沒有底,听得懂我的意思嗎?」

「懂……」她惶惶然,心不在焉地點頭。

正事說完了,余善謀緩下神色,接下來是兄妹時間。

一張手,將她撈進懷,心疼地拍拍腦袋。「笨蛋,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居然這麼能藏,一藏藏這麼多年,而他居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看出來,他要是早知道,至少能避免一些無心之舉往她傷口上踩。「你讓我覺得,我這個哥哥當得很失敗。」

「干麼這樣講?這又不是你的錯……」

她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擾,他又怎麼會不知。「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沒有秘密的。」

從小到大,她什麼心事都會跟他分享,頭一回被她鐵了心隱瞞,沒想到滋味會如此難受?「答應我,這種事別再有下一回,好嗎?」

「二哥,對不起。」她也知道,自己多少傷了哥哥的心。

「傻丫頭。」他松了松手,正色望住她。「你傷到的,不止哥哥的心。」還有雲開,那個男人也傷了。

他滿心以為,他們相知相許,全心全意為她付出,被她這樣狠狠打臉,哪能不痛?

昨,他問他︰「我是不是錯了?」

那樣迷茫痛楚的神情,他是看在眼里的,那是真的傷到了,才會對自己產生質疑,因此他才覺得,就算雲開有心將這事輕輕帶過,他也不能不讓她知道。

「你把之寒擺在心底,那雲開呢?他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她能對全世界的人說謊,卻沒有辦法對最親愛的家人說謊。她不知道雲開在哪個位置,一開始,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很好,她喜歡他,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幸福,他以前也跟她說過,情人最終也是會變成親人。

她沒有想到,他會給得這麼多,多到讓她覺得……受之有愧。

「你對著我,答不出來沒關系,但是對他,不可以。」她必須要咬死一個答案。「小舞,哥從來沒有干預過你任何事,對不對?從小到大,不管你作什麼法定,我只能從旁給你意見,不曾強勢要求你照我的話去做,因為人生是你在過的,就算交錯男朋友也是一樣。就這一次,你讓哥替你決定一次——選雲開。你找不到對你這麼好的男人了,錯過他,即便未來能再有別人,他也會是你心頭最深的遺憾。」

「好。」她不住地點頭。「好,我听哥的——」

二哥說的話,從來不會錯,她相信,這一次也是。

女人耍起無賴來,比流氓還流氓,他算是見識到了。

原本,邵雲開在熬粥,攪拌了一下鍋底,一邊注意火勢大小。

他一動,她就跟著挪角度;他去拿鹽巴,她也跟著挪,他再瞎也難當沒看到。

「你干麼?」屈膝的姿勢,完全copy清宮妃子的行禮宮儀,禮數十足。

「听聞臣妾昨兒夜里貪杯誤事,御前失儀,自行前來領罰。」

「你也知道你很胡鬧?」酒量那麼差,還會起酒疹,這樣也敢喝。

然後這廂扯祉袖子撒嬌,那廂隨口一句「回去蹲冷宮」,就這麼雲淡風輕了。某人嚷嚷「頭好痛」時,另一個某人居然還溫柔幫她揉按穴道。

事情,看似就這麼淡淡揭過,風調雨順,海晏河清。

回來後的那,反而是余善謀失眠了。

趙之荷夜半醒來,探不著枕邊溫度,撐眸望向靜立在陽台的丈夫。

身後纏抱而來的溫潤軀體,促使他回眸,給了妻子一記溫存笑意。

「還在想小舞的事?」

「沒辦法不想啊。以前只隱約感覺到,他們的步調似乎不大一致,有點——嗯,該怎麼說呢?剛開始,是小舞配合雲開的步調,後來,是雲開配合著小舞配合他的步調。」而現在的雲開,好像配合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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