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下) 第8頁

話題聊到一個段落,又繞回到私生活。「是說,你現在真的沒有對象?」

邵雲開夾菜的手一頓,考慮了數秒才慢吞吞回復︰「沒有。」

「不是我要說,你也太清心寡欲了吧?活到快四十歲,居然只交過若嬙一個——喔,對,還有一個只交一年、連見都沒機會見到就分了的前女友,然後好像就沒了?」以邵雲開的條件,這樣的感情紀錄,也未免單薄得可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多乏人問津咧!

于是,各種猜測紛紛出籠——

「你不會是恐婚吧?」畢竟和呂若嬙分開時,那漫天流言傳的是不怎麼好听,他若從此懼婚,倒也不奇怪。

「想太多。」

「不然?」

「就沒有人要嫁。」

「怎麼可能?你邵雲開耶!」前景看好、身價無限的優質單身漢耶!

「怎麼不可能?我也是會求婚被拒。」

這句話很明顯有針對意味。余善舞氣很虛,不敢搭腔。

「哪個女人這麼沒眼光?!」

就在你眼前。

她捧著中箭的心,默默埋頭努力加餐飯。

邵雲開似有若無地掃她一眼。「或許是我還不足以讓她想不顧一切,將終身托付給我吧。」

「趕快換一個啦!」

「對呀,干麼吊死在一棵樹上。」

「信不信你喊一聲,現場沒有對象的女性,一半以上都會排隊等著嫁——」

「我嫁。」

一片笑鬧聲中,輕緩的嗓音穿插其間,傳入耳膜。

其他人或許沒听到,但他有。

邵雲開緩緩側眸,望向她,他很確定,他沒有錯听。

她用微笑掩飾內心的緊張,半幽默地將心意帶出口。「我排第一個,你要不要娶?」

「現在?」

「今天日子應該不錯吧?」她不太確定地看了看旁人。

「超級黃道吉日,宜入厝、宜訂婚、宜嫁娶!」

邵雲開忽然站起身,眾人一致將目光望向他,以為他中邪了。

只見他緩緩朝她伸出手,女方微微一怔後,便將手擱到他掌中,任由他攏握住,而後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手牽手雙雙離席,看傻了眾人。

「他們是認真的嗎?」

「原來那位就是『沒有人』小姐啊!」

「這什麼神展開啦——」

這一切簡直跟國劇沒兩樣。

邵雲開站在法院門口,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身分證。

真結了?

並沒有。

鮑證結婚至少要提前三天預約,大概就是為防他們這種一股子腦熱、今天沖動結婚,明天就嚷嚷離婚的家伙……

于是他們被趕出來了。

他撫額苦笑,在來的路上,他竟然完全沒想到這一點,甚至忘了今天是假日,全憑一股子腦熱沖動,好像什麼事情一遇到她,他就會腦袋當機,失去基本的判斷能力。

如果不是這樣,現在他身分證上的配偶欄,已經填上她的名字了。

分不清心頭復雜的感受是松了口氣,抑或遺憾,她還有機會後悔,至少還有三天的機會。

「想什麼?」去買飲料的余善舞回來,童心一起,跳起來將手中冰鎮過的飲料瓶貼上他臉頰,他沒被頰上冰涼感嚇到,倒是她一個踉蹌往後退把他嚇到了,趕緊伸手往她腰間一攬,撈回懷里,這才安心。

或許一直以來,就算放開手,他潛意識里也始終認為,她只有在他身邊,最安全。

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她,笑容燦爛,兩手的飲料瓶順勢往他臉上左右夾攻,一臉的惡作劇得逞的小女孩。

「幾歲了你。」他簡直沒轍。

「你管我!」旋開瓶蓋,喝了一口,再湊回他嘴邊。

他順勢啜了口,是柳橙汁。他不喝咖啡、不喝碳酸飲料、不喝太甜太多人工香料的飲品,天然果汁是唯一能接受的,她仍記得他的習性。

如此無負擔地與她笑鬧、其喝一杯飲料,彷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擱在她腰間的手,依戀不舍地收回,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沒這回事,道聲「再見」,各自回家?還是——

「拿來。」

思緒打斷,他一時沒能意會,呆看著伸到他面前的手。「什麼?」

「鑰匙啊。」她說得理所當然。「雖然三天後才能登記,但我好歹也算是『準邵太太』了吧?家里鑰匙不用給我喔?」

所以,她腦熱期還沒退?還是跟他玩真的?

他兩者都沒問,默默回到停車場,將車內置物箱的鑰匙擱進她掌心。

「這——」是離她很近很近、他們一起打理的那個家。她微怔。「不是賣了?」

「沒。賣不出去。」

「喔——」這次的應和聲,拉長長的,帶著一絲笑意。

不是有句話說,沒有賣不出去的房子,只有賣不出去的價格?凶宅鬼屋都有人買了,他好好的房子,真鐵了心要賣會三年都賣不出去?分明是他自己舍不得吧。

「那我先回家打掃,一陣子沒住了,不整理一下怎麼住人。」

她的聲音,輕快得似有千百只蝴蝶在跳舞,邵雲開望進她笑意燦燦的熠亮雙瞳,那笑,落入心海,如一顆顆星子,燦爛奪目,恍如世間最耀眼的光。明亮而美麗得教他心旌顫動。

「可是我還得再回婚宴現場一趟,有資料要給學弟。」剛剛完全把這事忘得一干二淨、

「你去啊,我自已回家,記得我包菜尾。」剛剛才吃到一半,她還有點餓,那家飯店的菜色不錯呢。

他回來時,她正攀在窗台上洗紗窗。「小舞下來,這樣危險。」

「你回來啦!快點,幫我拆紗窗,這好重,我不會拆。」

他先張臂將她抱了下來,然後才去拆窗戶。

「咦,你真的包菜尾回來了!」她聞到香味,雀躍地小跳步去拆紙袋包裝。

什麼菜尾!是特地叫飯店做的,他怎麼舍得讓她吃別人吃過的剩菜。

「紅蟳米糕耶,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

因為在我的手伸向你時,這道菜剛上桌,你有用眼角余光瞄它,猶豫了一秒。

他記恨地想。

輸給趙之寒他也就認了,沒想到還輸給紅蟳米糕。

余善舞愉快開吃了,還不忘動嘴指使他做這做那的——「垃圾順便包一包,晚一點垃圾車來才不會趕不及。」

她也不是光出一張嘴,在他回來以前,已經屋里屋外大致清理過,清出一袋又一袋過期的日用品,並列好一長串的采買清單,就擱在桌子上,他有看。

他原本是想請居家清潔人員過來打掃,沒想到她效率這麼快,看她忙得這麼來勁,便又將話吞回,默默陪著她掃地擦窗戶。

原本,他並不確定,她是否希望他搬回來,她不曾提過,就連前幾天,她問到房子的事,他都暗示得這麼明顯了——房子空著浪費,她也沒任何表示。

就算他想回來,也得是她也希望他回來,而不是自己在一頭熱,如過去那樣,一廂情願塞了她滿掌,迫使她必須承接住。

但是她看起來那麼快樂,吃飽了,電力滿格,又開始忙進忙出、爬上爬下地換床單、換燈泡,沒喊一聲累。

從超市補給完日用品,兩人一手一袋,走在身畔那人,步履輕快,口中輕輕哼著小曲,他側眸,由他的角度瞥去,看得見漾在嘴角、淺淺的小梨渦。

「你心情很好?」

「還不錯啊。」

他眸色不覺放柔,「嗯,那就好。」

第十四章  亡羊補牢(2)

他們只花三天,就整理好搬了進來。

和以前的交往模式不同,這一次,是真正地,一起生活,同吃,同住,同寢。

櫥衣、鞋櫃,會有一半的位置是放她的衣物,各個角落放置著她慣用的生活用品;妝台上是她每日都會用到的瓶瓶罐罐……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屋子是有女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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