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下) 第10頁

「怎麼了?」他問。

「沒。」走出店門後,才道︰「第一次被人喊邵太太,感覺好微妙。」

他沒說什麼,她接過他一邊的物品,默默與他十指交握。

以後,她會愈來愈常听到別人這麼喊她,也會愈來愈習慣,別人不再喊她余小姐,而是邵太太。

時序入了秋,夜晚已能感到些許涼意。

晚間,邵雲開進浴室洗澡準備就寢,才想起自己忘記拿換冼衣物。

以往並沒有這個習慣,一件浴袍披了便出來,在房里更衣,反正一個人住,如今多了個人分享獨屬的空間,有些生活上的小習慣仍在調適,但又覺得好像也還好,沒有太不適應。當他需要個人空間時,她會很乖地到旁邊自己玩,不吵不鬧不煩他。

看似很吃定他,但那是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她懂得什麼是尊重,就像學弟嚷嚷要吃他們的喜酒,她並沒有嘴快答允,而是用巧妙的方式帶過,因為是否補辦婚宴是兩個人的事,她不會在沒有與他商議前,便片面決定任何事。

他欠她一場正式的婚禮,可她至今,只字未提。

他在心里暗自盤算,該找個時間,帶她去選一對正式的婚戒,然後再補拍婚紗。

走出浴室,看她背過身,在床頭窸窸窣窣不知忙什麼。

「你在干麼?」

他一出聲,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抖,東西掉在地上,一陣手忙腳亂。

這麼大反應?

「你沒穿鞋不要過來,針掉地上了。」她立刻蹲下去找。

「你沒事拿針做什麼?

「縫扣子啦,你好煩,問這麼多。」

他立刻識相閉嘴,拿了衣服默默轉身回浴室。

選完澡爬上床,她隨後也鑽進被窩,將微涼的腳丫子熨上他腳背。

他將她收攏入懷,掌心輕輕挲撫她肩背,她得寸進尺,連兩只小爪子都鑽入衣內,平貼胸膛。

「現在才剛入秋而已。」她這麼怕冷,要到了冬天還得了。

「沒關系啊。」反正現在有現成的人體暖爐了,這是老公的功用之一。

手腳都暖了,在他肩窩調整了個角度,舒舒服服枕靠著,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展開睡前例行的天馬行空無主題亂聊。

「我現在好像有一點點感覺了。」

「什麼感覺?」

「結婚的實質感。」原來成為人妻,就是這樣,有一個家庭的責任要撐持,但也有一個家庭的溫暖可享。「在我可以理直氣壯花你的錢、享用你的、還有你的姓氏時。」

原來老婆跟女朋友,真的有很大、很大、很大的差異,無論是現實層面還是心理層面所產生的化學效應,都是兩碼子事。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玩人妻系列了。」想很久了呢,腳本超多的,以前是因為主題敏感,不敢拿來亂玩。

「這個下流鬼。」他失笑,在她調戲的指尖滑過來挑挑他下巴時,啟唇輕咬了一口。「我好像也漸漸有感了。」

在她換掉窗簾床單、在家里貼上「囍」字紙、開始為他洗手做羹湯、忙到一個段落時伸出手,桌旁開始會有保溫杯時。

她讓這間屋子,產生了點點小的變化,多了一些些味道,一種——屬于「家」的溫度與味道,繼而使他在心理上,也產生了點微妙變化,心沉甸甸的,重了,里頭多了使命感,自覺有責任要維護個家,不受外界風雨侵擾。

她接著又唏哩呼嚕說了什麼,他沒听全,人似乎已進入半入眠狀態,聲音漸輕,帶著濃濃睡意。他傾耳細听——

「……我沒有後悔喔!」她喃喃囈語了聲。「當邵太太,很好、很好……」

「謝謝。」他微微笑,輕吻她發心。邵先生很高興听到你這麼說。

「我也不後悔。」

就算在男人無法插足的家務事里,他必須成孫子。

第十五章  守得雲開見月明(1)

午後,邵雲開回到家,女主人斜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剛好斜照在那塊空置的地方,看來她是有歪過角度的,還會隨著日照改變睡臥姿態。

他不覺勾起唇角,就這樣傻站在那兒,凝視她的睡容許久。無論再過多少年,這永遠是他人生最美的一幀風景。

這房子其實不是條件最好的,屋齡老、保值性不佳,還有輕微的西曬問題,但無論他走得多遠,心總是綁在這兒,離不開。

這里,有太多太多屬干他倆的美好回憶,人生的選擇,大多時候都不是選最好的,而是最想要的。

對他而言,她是。

對她而言,他或許不是,但他已經成全過她一次,既然她找不到最想要的,那他至少可以努力成為最適合她的。

放緩腳步,重新回到她身邊,輕輕地,不驚擾她,在她身前席地而坐,打開他帶回來的寵物籠子,掌上托起里頭的小東西,擱住她胸前,安撫地來回輕挲。

「噓,乖乖的,不要吵醒她。」

余善舞還是被蹭醒了,眉目一動,看向在胸前鑽動毛絨絨的小東西,一時沒意會過來、

「這是?」

「要不要養?」他問。

「可以嗎?」她眼神一亮,連忙坐起身,將小家伙捧了滿掌,直呼︰「好可愛、好可愛」

「雲開,它在跟我撒嬌耶。」小腦袋頂蹭她掌心的萌舉,把她逗笑了,愛不釋手地直模。

「哪來的?」

「路上經過看到,就買回來了。」他淡淡地說,沒讓她知道,他找這只小可愛找了多久,從知道余妃被前主人討回去後就一直在找,只要看到寵物店就進去,找了很久才找到這只和余妃同品種,毛色相似的小小西施兔,來填補她內心的空缺。

他忘不掉她那時的語氣和神情,惆悵又失落,她說那不是她的,她留不住。

他走了,余妃也離開她,她被遺留下來,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每每想到這里,心總是泛疼,想要為她做點什麼。

「它多大了?」好小一只喔。

「六個月。」之前沒有人養過。「它是你的,你可以養它,叫它余妃,它會視你為唯一的主人,信任你、依賴你,沒人搶得走。」

明亮笑意才揚起,又遲疑了一下。「可是——你會過敏耶。」

「不會了,現在不會了。」他後來試過各種方法,食補、芳療、藥浴、針炙……也不曉得是哪道偏方奏效,總之現在體質有稍微改善,至少不會再接觸到毛小孩就噴嚏打不停。

她看起來好開心,直拿臉去蹭小兔子,蹭到一半,很小人地抬眼瞄他。「說好不討回去的喔!」

「我有這麼沒品嗎?」人格被貶低至此,忍不住白眼她。

「大家先小人後君子嘛。」再被討回一次,她一定會心碎,這輩子再也不敢養寵物。

「那你盡避放心,給你的就是給你了,分手我也不會討回來。」心都不討了,討一只兔子做什麼?

「這種保證听起來並沒有比較開心……」她低噥。「分手」二字听著,比「討回來」更刺耳。

不過算了,這無損她的好心情。

她帶笑拍拍身旁的位置,他起身坐到她指定的地方,她隨後窩了過來,蜷臥在他臂彎,閑適慵懶地逗兔,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我有預感,它現在雖然小小一只,但以後一定還是會被你養成巨兔。」他就是有那個本事,讓所有生物在他手中,被養得圓滾滾、肥滋滋,

「是嗎?」長指撩癢著她披泄住滿掌的青絲,漫應了聲,听不出半分檢討意味。

「你知道跟你交往那一年,我胖了多少嗎?」

「不知道。」

「三點七。」追加補充︰「單位是公斤,公、斤!不是台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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