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下) 第20頁

嘴硬歸嘴硬,這個弟弟心里還是顧念他的。

小寶牛女乃喝完,把空女乃瓶「督」給他,揉揉眼,一臉愛困。

趙之寒中途便放輕音量,手覆在孩子耳上,另一手不自覺輕輕拍撫。

看小寶蜷臥懷中,在那圈起的小小天地中安穩入眠,彷佛全心相信,這個人能為他擋風遮雨,不受侵擾。

趙之航暖暖微笑,「如果連你都當得成好爸爸,沒道理我會辦不到,對吧?」

趙之寒一點都不想跟他分享溫馨的爸爸經,他們從來都不是能談心的對象。「你的目的達到,可以滾了。不要吵我家小寶睡覺。」

趙之航這次沒抗議他下的逐客令,離開前說︰「其實,換個角度想,多個人來疼小寶,不好嗎?」

離開時,江晚照出來送客,在門口話別。

「又被臭臉?」她已經很習慣這對兄弟相愛相殺的另類相處模式。

趙之航笑了笑。「很正常。」

對之寒而言,他同樣被歸類在最灰暗失溫的記憶里,同樣沒有及時溫暖他。

「慢慢來吧,至少他接受之荷了。」

「那不一樣。」之荷的狀況是,我本來就不理你,你也不理我,後來覺得好像還可以相處,干是嘗試彼此靠近,培養情誼。

可他不是。當初之寒是有心親近的,那情況比較像是,我想跟你玩,你不理我,現在我也不要跟你好了。

之寒對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怨懟的。

可那不是恨,他知道,只是一個缺愛的小男孩,在跟哥哥撒嬌,想索要多一點點的關注與包容,來確認自己是被在乎的。

他的愛,來得太遲,說抱歉太矯情,就像之寒臂上那道疤,已經存在的創傷,只能設法撫平。

這些年,他釋出的善意相信對方都感受得到,只不過還不足以化解那層層武裝起來的防備。

「慢慢來吧,我不急。」撫了撫掌下的檔案來,淺笑。「一次不夠,就試第二次;兩次不夠,我還有第三個月復案。」自家兄弟,總是有法子親近的。

餅後的幾天,趙之寒在公司收到一個超大紙箱的包裹,打開一看,差點爆青筋,尤其幫忙拆箱的秘書,表情十足怪異。「總經理,您喜歡這個?」

「……」丟臉死了!

可惜這不是橘子,無法在他手中捏爆。

五爪緊握,一度想怒摔在地,叫秘書有多遠扔多遠,但——

指掌松了松,最終還是搬回箱內,甚至在下班後,莫名地抱著這一箱子「詭物」回江照這里。

他們家安靜孤僻自己玩、而且似乎有一點學到他「臭臉」的小小孩,放下手中的玩具,小一點一點蹭過去,好奇地探頭往紙箱里瞧,仰眸看他,臭拎呆的女乃娃音問︰「四誰的?」

讀出小孩喜歡又不敢討要的傲嬌語言,順勢答︰「你的。」

小寶只有一只媽媽縫給他的小兔布偶,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抱,以前覺得有點娘炮,後來覺得,無關乎娘不娘,就是一種孩子所尋求的安全感,畢竟他們家小孩也才兩歲,也許大一點,會月兌離對這種絨毛玩偶的依賴,但現在,他很喜歡。

「全部嗎?」

「對,全部。」

小寶愉悅得幾乎要爬進箱子里滾,與各種不同造型的Hellokitty作伴。

好吧,至少它有一點實質貢獻了,他很難得看到小寶這麼開心。

晚上睡覺時,小寶不讓人幫忙,很堅持要自己親手一只只擺到床頭排排站,每天翻牌欽點一只侍寢。

兒子睡著後,他看著純淨滿足的天使睡顏良久,想起趙之航的話,多個人來疼小寶,不好嗎?

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無時不在仰望追隨著父母的形象與腳步,小寶的眼楮,會看著他,看他的待人處事、看他的氣度襟懷,而他希望,給小寶看見個什麼樣的他?

無論如何,至少不要是一只對手足不友善的刺蝟,尖銳防備地豎起芒刺傷害周遭每一個想靠近他、對他釋出善意的人。

趙之航有心善待,以及這些年的忍讓,他不會感受不到。雖然當初算計他接掌公司,是自身想月兌離趙家這是非之地,但若不是真心為他著想,太可不必將實權下放給他,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之下,為了江晚照,他怎麼樣都會吞忍。

趙之航若是夠聰明,就該留一手,保留實力以便未來能制衡于他。

可是沒有,那個笨蛋幾乎是淨身出戶,把所有資源都留給他,讓他能夠有足夠的實力與趙家一幫人抗衡,包括自己的父親。

他不是不知道,那是趙之航不言于外的兄弟情義,比起父親,甚至更偏護周全于他。

回來賺女乃粉錢?這種鬼話也扯得出來,他猜,就算他預算直接對半腰斬,對方最後還是會吞吧?

緩步回到房中,打開擱在桌上的小卡,那是今天下午拆箱時,附在里頭的。

還傷心嗎?

他當時簡直想爆粗。

趙之航你腦殘嗎?我那是嘴炮你听不出來?知道就說我想搜集9999純金十二生肖金牌。

當下本想傳訊去罵他,但覺得這樣寫只會讓他隔天再收次包裹,而且可能性極大。

他不是岳飛,不用收到十二道金牌,都要當爸爸的人了,養小孩很燒錢,不需要這樣玩人家。

他其實知道,對方想表達的點。

任他予取子求,是對方表達虧欠及寵愛的方式。

當年來不及給的,今天補給你。不管他要什麼,只要開口,對方真的會去做,就算只是句玩笑話。

他想了想,拿起手機,打下一句︰東西收到了。

對方應該正在忙,沒立即讀訊,他識疑了下,又補上兩個字︰謝謝。

當初小寶的滿月禮,某人包很大一包,他也該好好思考,八個月後的滿月禮要怎麼包才不失禮數了……

之二  傷愈

趙小寶五歲。

這一天下課,從女圭女圭車下來,跟老師揮手道別走進家後,看見停在庭院的車,立刻以零到二百加速只須三秒的性能奔進屋,找到在廚房挑菜的。

「叔叔來了嗎?」他已經兩個禮拜沒看到叔叔了。

「噓,叔叔在房間睡覺,他最近工作很多,不要吵醒他。」

「我不會、我不會!」趙知禮迭聲保證,話尾方落,人已一溜煙消失在廚房口。

打開房門,確認心心念念的那人就在床上安睡,趙小寶踮著腳尖慢慢靠近,爬上床,蹲在男人身旁,捧著頰眼巴巴看著。

蹲得無聊了,開始在床上玩起翻滾游戲,自得其樂地玩耍,等他心愛的小叔叔睡醒。左三圈,右三圈,一個不小心,就滾進男人懷里。

「啊!」撞到了。

趙小寶捂嘴,心虛地仰頭看了看,確認男人依然熟睡,小手拍拍胸口。好險好險——

他蠕動坐起,模模男人下巴新生的胡渣,又模模赤果上身那幾條已經很熟悉的舊疤,細數,這條是為了救爸爸,這條是女乃女乃、這條是媽媽的……

那些都很淺了,可是有一條好深,看起來就很痛的樣子。

他仰起頭,往手臂那條像蜈蚣一樣的舊疤吹氣,呼呼完,再度窩回男人身旁,攤開男人的臂膀,躺上去,再圈起來,擺弄完畢,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楮。

趙之寒睜眸,瞥了眼臂彎蜷臥的小家伙,才一會工夫,已經愉快地找周公伯伯玩耍去了。孩子就是孩子,沒煩沒惱,好吃好睡。

距離晚餐應該還有一段時間,他收攏臂膀,閉上眼楮,決定陪孩子再睡一會。

當晚。

趙之寒洗完澡,果著上身坐在鏡台前,默然凝思。

江晚照把洗好的衣服送進來,看了他一眼。

「發什麼呆?」

他沒回頭,抬手撫上左臂那條舊疤。「我想去做個美容手術,把這條疤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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