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秀茹唬了,她根本就是挑案子做,太過復雜或危險性高的她都會推給別人,這個案子是需要出庭的。」一個沒處理好,她也會被牽連進去。
「靜月姊。」岳冬希一臉無奈,笑得有氣無力。
「就你傻乎乎的,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人家隨便說說你還真信,埋著頭苦干。她領的薪水不比你少,可做的事沒你一半多。」教人看了心疼,忍不住要念上兩句。
「能者多勞,吃苦當吃補嘛!凡事計較的人生太累了,反正助人快樂,我能幫的就盡量幫忙。」她也只好苦中作樂,不然怎麼辦,總不能擱著不處理。
于靜月失笑地搖搖頭。「虧你想得開,任勞任怨,不然這些事全往身上壓,久了也壓出憂郁癥,你男朋友不會舍不得嗎?」
「我……呃,男朋友……」她面露羞赧,干笑地紅了耳根。
「別緊張,我沒追問的意思,只是那天我去補習班接孩子下課,正好瞄見有個男人牽著你的手,他好像很怕你走丟,牽得可牢了。」她仔細一看,忍不住笑了出聲,兩人的身高實在差很多。
岳冬希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說我個子嬌小,人潮一多就看不見我,要是不把我牽牢,他一回頭,我十之八九被人海淹沒。」
「看來你遇到一個好男人,他似乎很在意你。」女人的一生不求富貴榮華,只要有個真心疼愛自己的對象,那便是最好的歸宿。
她故作俏皮的一眨眼。「好不好還難說呢!他有時比小孩子還任性,教人不知該氣他好,還是拿根棒棒糖哄他。」
「你呀!人家對你好還嫌棄。」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沒嫌棄呀!瞧我多認命,乖乖的當人家听話的女朋友。」驀地,她輕松的表情一垮。「不過……工作能少一點就好了,我真的快吃不消了。」
看她垮著一張臉,于靜月好笑地取笑道︰「能者多勞,吃苦當吃補嘛!反正你喜歡幫助人,操死自己也活該。」
「厚!靜月姊,你不要用我說過的話調侃我,我受傷了。」她捂著胸口,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好了,不煩你了,不急的案子先放一邊吧,秀茹硬推給你的那個是急件,你必須馬上去了解,再兩個星期就開庭了,你先整理好來龍去脈才好做評估。」他們的職責是說明真相,好讓法官做出正確判決。
「嗯,我曉得了,多謝靜月姊的提醒。」要不然她趕不上送件,延誤工作就糟了。
社工的工作永遠是趕趕趕,似乎沒有停歇的時候,這頭才安置好失婚婦女,馬上又有虐童事件發生,父殺子、子軾父、夫妻互砍,令人心寒的社會案件層出不血躬。
知道時間不夠用的岳冬希暫時擱下手上的緩件,拎起資料袋和斜背包包就往外沖。她匆忙地跨上騎了七、八年的粉紅色淑女單車,腳踏板一踩,飛快地往前沖。
無關節能減碳,實在是油價節節飆漲,高得嚇人,以她常跑外頭的高使用量,一個月結算下來油錢也要好幾千塊,她于是改以單車代步。
反正騎單車的好處多多,一來可以瘦身,增強肺活力,二來也方便穿梭大街小巷,再則,過天橋或地下道時,單車一扛就過了,有效節省時問。
「萬民路三段……三段在哪里?怎麼過了二段就跳四段,三段消失了……」真是奇怪,是資料上印錯了嗎?
拿著資料比對一旁的門牌號碼,岳久之希騎得很慢,不時停下來眺望,她心里納悶不已,不曾松開的眉頭又多隆起一座小山丘。
她雖非土生土長的在地人,可是街道巷弄卻熟得如自家廚房,兩年的社工生涯讓她必須深入各階層,從富人到拾荒婦,她幾乎踏遍各個角落。
只是,她還真有點被嚇到了。
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高級住宅區,每一戶都是佔地近百坪的獨立式花園別墅,門戶深鎖鮮少有人進出,連野貓野狗也少得不見蹤跡,整個社區安靜得仿佛無人居住,純粹是樣品屋……害她連想問個路都沒得問。
「笨,萬民路三段在另一頭,這邊的路線規劃是單、雙分開,一、三、五段在左邊,二、四、六在右側。」
突然冒出不屑的嘲弄噪音,听得出是上了年紀的女人,著實嚇了岳冬希一跳。
她拍拍受驚的胸口,深吸了口氣,平復不穩的心跳。
但只听到人聲卻看不見人影,說實在的,還真讓人心里毛毛的。她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人,希望是自己听錯了。
「你這丫頭膽子也未免太小,我還沒當鬼呢,再活個三、五十年不成問題。」
中氣十足的聲音飽含譏諷,得理不饒人。
第4章(2)
岳冬希笑得很虛弱地朝天發問︰「婆婆,我瞧不見你,你在哪里?」
「什麼婆婆,小丫頭別亂喊人,我兒子還沒娶老婆,沒你這媳婦,而且人生七十才開始,我也不過六十來歲而已。」年輕得很。
「是,這位友善又親切的阿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萬民路三段七弄二號該往哪邊走啊?」她時間有限,沒法蹉跎。
不可一世的蠻橫聲音停頓了下,不知是「友善又親切」幾個字取悅了她,或是其他因素。「你過來,背我上去。」
「背背你上去?」什麼意思?
「我散步散到一半被汪家的大狼犬追,不小心掉進水溝。」女聲听來很氣憤,又帶了一絲無可奈何。
掉進水溝?「你等等,我馬上下去救你。」
救人如救火,岳冬希二話不說的將單車丟在路旁,彎腰一瞧足足有一人高的排水溝渠,一名渾身沾滿污泥、草屑的婦人正滿臉痛苦的倚在七十五度斜牆上。
因為溝渠是下大雨或台風季節才用得到,平時水量並不多,頂多淹過膝蓋,以大人的身高能輕易涉水而過,不會有被沖走之虞。
熬人的一身狼狽其實是慌張導致,她並未有明顯外傷,只是年紀大了,體力不好,無法自行往上爬。
「這位阿姨,你還能走嗎?」岳冬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人托上,幸好對方看起來沒有大礙,只有幾處擦傷。
「不行,我閃到腰了。」婦人嗓門很大,完全看不出哪里受傷。
岳冬希面露憂心。「那我用單車載你回家,你坐後座……」
一看老舊的單車,婦人不悅的大喊,「這種破銅爛鐵也敢讓我坐,你瞧瞧我的大坐得下嗎?存心要我顛得難受呀!」
岳冬希看了看婦人的噸位,不免為之失笑。她的確要擔心自己心愛的小粉紅會爆胎。「不然我扶你,我們一步一步慢慢走。」
「我走不動,你背我。」她高傲地揚起下巴,用鼻孔腕人。
「嘎!背你……」岳冬希困窘地看了婦人一眼,局促的捏捏火柴般的細臂。
「怎麼?要你做點事也拖拖拉拉的,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冷漠,看到別人有難也不幫忙,想我們以前的人多有人情味,一家喊捉賊,全村都動起來……」她不勝唏噓地數落。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福氣。」不過是背人嘛,她應該辦得到。
見她身一低,蹲在地上準備背人,婦人反而嚇一跳。「你想清楚喔!我很重,是你自願,不是我逼你的喔。」
岳冬希笑了笑,歇負起比她體重重二倍的婦人,一起身,臉色稍微白了一下。
「別擔心,我打工時扛過冰箱,我可以的。」
是真可以還是假可以,才走兩步路就听她氣喘如牛。「往前直走,大約兩百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