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拜托你。你也知道如果能接下‘志方’這個案子,我才有升遷的可能。你最清楚我媽就靠我這份薪水過日子啊。」許梅梅的聲音急得像是要哭出來。
「我真的不能幫。」她就是清楚許梅梅缺錢,之前才會幫了她兩次。然後,每回幫了之後,又要被大莊罵到臭頭,而且也會弄到朱紅不高興。
畢竟,她一個小小美術助理憑什麼遞案啊!家丑還急著外揚嗎?
「梅梅……」電話那頭的無聲息讓錢莫憂追問道。
「莫憂,我跟你說過我媽得了乳癌第二期嗎?」
「沒有。什麼時候的事!我可以幫什麼忙!」梅梅的媽媽罹患老年失智一事,還不夠悲慘嗎?
「醫生上個星期說的。光是檢查的正子攝影一次要三萬八,保險又不補助。我真的想靠身體賺錢了……我甚至不怕別人笑我說,我急著找金龜婿,我只是想有錢一點……」許梅梅啜泣著說道。
「有錢也不能出賣你自己。我明天領五萬給你。不好意思,我只有五萬了。」錢莫憂激動地說道。
「莫憂,你人真好。」
「可是,‘志方’的案子怎麼辦?」
「沒關系,我自己做好了。」
「我幫你。但你要跟客戶說,這都是你自己做的,與我無關。」
「好。‘志方’那邊的想法是想針對這款新進口的防皺保養品找出……」
錢莫憂掛斷電話,正打算去喝兩杯咖啡好熬夜時,她才又想到她今晚原本是要去赴冷芳如的約。
可她除了梅梅這個案子之外,還有兩份圖明天要交啊!傍她二十四小時也不夠用,她哪有時間再去吃飯?
她抓起手機尋找冷芳如的電話,這才發現她只留了自己的電話給對方,卻沒有冷芳如的電話。倒是當時因為要麻煩冷昊來試音,反而特別將他打來的電話列入通訊錄。
錢莫憂咽了口水,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足了勇氣撥出電話,神情緊張地恍若冷昊隨時會從話筒里跳出來一樣。
電話沒人接。
她松了口氣,飛快地留言道--
「喂,我是錢莫憂,真的很抱歉,我今天因為有三個案子,所以沒法子趕過去用餐。請替我向你妹妹致歉,下回換我請她吃飯。」
萬一,冷昊沒听留言呢?
錢莫憂連忙又傳了簡訊。
接著,她開始埋頭苦寫,一連幾個小時都沒離開過座位,渾然不知道辦公室所有人都已經離開。
直到生理需求逼著她要上廁所,她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再回到辦公室時,她扶著腰,覺得全身酸痛到極點,整張臉皺得像顆包子。
她像木乃伊般地徐行回到自己座位,卻再也逼不了自己坐回座位里。
她背靠著牆壁滑到地板,伸長雙腿,坐成了L形。
「大家都走了嗎?全都這麼閑,都不會留下來發揮同事愛,幫我趕趕案子嗎……」她愈想愈委屈,眼眶都紅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被衰鬼附身嗎?」一聲冷涼男聲傳來。
「啊!」錢莫憂驚跳起身,尖叫一聲躲到桌子底下。
冷昊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躲在桌子底下的小表,不知道她腦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正常人被嚇到的反應怎麼會是躲到桌子底下,還是這是因為她一看到他就「不正常」?
想盡辦法引他注意的男男女女太多了,她這招倒別出心裁,算是讓他留下深刻印象了。
算她識相,還知道要讓他注意她。
「出來。」冷昊命令道。
錢莫憂認出了冷昊的聲音,雖然那並不代表她的害怕有減少。
夜晚的空辦公室及空教室,都是恐怖片最常出現的場景。
「出來。」冷昊不耐煩地踢了下桌子。
「啊!」她又尖叫一聲。
「再不出來我就關燈。」
錢莫憂大叫一聲,立刻連滾帶爬地竄了出來。
冷昊原本打算彎腰去揪人,沒預料到她會突然像火箭炮一樣地竄出來,瘦高的身軀在瞬間被她撞倒在地上。
第6章(1)
重力加速度讓錢莫憂整個人飛撲出去,精準地擊倒冷昊,把他撞到地上,而她自己再降落在他的身上。
冷昊重摔在地,痛到他有片刻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只能咬緊牙根拚命地忍痛。
「你沒事吧!沒死吧!沒死吧!」她驚慌失措地捧起他的臉,小臉嚇成了慘白。
他活著都快把她嚇死,死了還得了。
冷昊從墨鏡後打量著小家伙滿臉的著急,唇角滿意地上揚了一下。
錢莫憂一看他居然在冷笑,立刻打了個寒顫,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起身,一閃就躲到幾步之外。
冷昊緩緩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前進一步,她後退兩步。
很快地,她就發現自己背貼著牆壁,無路可逃地看著他朝她步步逼進。
平常看恐怖片都嫌女主角笨,哪邊沒路哪邊跑。
結果,她更蠢!
她把自己卡在兩邊是辦公桌、後方是牆壁的角落里,逃了比不逃還糟。
錢莫憂一步竄前,想趁他堵住唯一通路前,殺出一條血路。
只是,她才跑了半步,就被冷昊壓住肩膀,釘死在他面前。
「又想把我撲倒在地?」冷昊說。
「先下手為強。」她悶聲說道。
他透著冷光的墨鏡逼到她面前,嚇得她屏住呼吸。
他的雙手「啪」地一聲貼上她臉龐兩邊的牆壁。
她的雙唇顫抖,愈急卻愈是說不出話來。如果是尋常男人這樣對她,她會告對方性騷擾,但是現在眼前的男人是冷昊,她只想告他--
謀殺。
「我對撲倒你沒興趣。」他緊盯著她氤氳眼眸,冷哼一聲。
「也是,我沒什麼肉。」她松了口氣,這才稍微放下心。
「錯,投懷送抱的女人我見多了,體重這麼重的,還是頭一回首見。」他說。
「我不重,我的體重很正常!那是因為你身邊都是些模特兒白骨精。」錢莫憂一氣就忘記要害怕,立刻雙手叉腰抗議。「我不需要減肥。」
「我沒叫你減肥,你敢減肥試試看。」他還記得小家伙抱起來暖烘烘、柔軟的感覺。
女人就該是這種溫度!
錢莫憂皺起眉,看著他的大墨鏡,發現自己完全判斷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也發現她只要一生氣就不會那麼害怕。于是,她故作凶惡地推了下他的肩膀。
「摘掉墨鏡說話,這樣很沒禮貌。」她說。
「通常能讓我摘下墨鏡的,只有一種人。」他的情人。
冷昊的意思是說「死人」嗎?
錢莫憂牙齒打顫,伸手把再次靠近的他推到一臂之外,膽顫心驚地看著他摘下墨鏡。
她倒抽一口氣,咬緊牙關,等著他露出獠牙。
一秒鐘、兩秒鐘、五秒鐘……
咦,他的眼色仍冷,可眼神沒有殺氣,只是幽深地盯著人,盯得她心跳加快。
她飛快別過頭,捂著胸口,用力地呼吸。
這個錢莫憂有意思!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純情的小女人了。就算她對他的動心是演出來的,至少她挺有創意的。
冷昊握住她的下顎,扳正她的臉龐。
「你跑來這里做什麼!沒事嚇人很好玩嗎?」她努力凶巴巴地說。
「精氣神都來了嘛,很有體力應付晚上的三個案子嘛。」
錢莫憂一听,什麼氣勢都消了,小臉立刻皺成一顆干腌梅子。
「我這是中場休息,因為今晚注定是不能睡了。」
她垂頭喪氣地推開他,自顧自地拖著腳步往前走。
事有輕重緩急,與事情做不完、被公司解雇、付不出下個月生活費的情況相較之下,眼前的冷昊就算變為異形,她也不怕了。
「你們公司一個月付你十萬?」他問。
「你在作夢喔。」她翻了個白眼。
「那就不用管了,去吃飯。」他握住她的手肘,不由分說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