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下) 第27頁

那不是真花,但看起來幾可亂真,花只是裝飾,它的真面目是個鯊魚夾。

想起他曾對她夾子的抱怨,她真沒想到他會送她這個。

心頭,莫名又暖。

她對這種發夾就沒什麼執著了,只要能讓她把頭發夾起來就好。

不過,這發夾很漂亮,確實比她之前那個好看多了。看著那朵花,她忍不住學他,讓夾子張嘴喀喀了兩下,然後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

台風夜,風強雨急。

回房後,她洗了澡,洗了頭,上床前,把那雞蛋花放在床頭上。

那白中帶黃的花,大方又漂亮,讓她心情很好,懷安抱著他的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第9章(2)

上半夜,她其實睡得還不錯,但是睡到一半,卻開始作惡夢。

雨下得好大,她卻在叢林中狂奔,害怕得不敢停下,甚至不敢跌倒,她將所有感官全打開,全力往前飛奔。

血與汗混在一起,淚和雨交雜不分。

獵人在追蹤,在獵殺。

到處都是慘叫聲,人們哭泣、哀求的聲音,混在風雨雷電之中,不斷哭求討饒,她不讓自己去在意,只狠著心,往聲音來處的反方向跑。

她會活下去,她要活下去,一定要。

一個獵人從旁沖了出來,將她撲倒,她反射性躲開。

從後趕上的文森踹了那個獵人,對著她咆哮。

不要躲!飽擊是最好的防守!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疾射而過,射中了文森的肩膀,他順勢倒地,那名開槍的獵人持槍沖出來查看,卻被裝死的文森抬腳踢掉了手槍,兩個男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她反射性跑去撿槍,回頭時,發現文森受了傷,敵不過那家伙,他對著她喊。開搶啊!你還等什麼?殺了他!殺了他你才能活下去!殺了他!

她不要,她不想,但那變態將手指插入了文森的傷口,讓他大叫。她看見獵人抽出了刀,朝文森渾去——

殺了他!

她開了槍,獵人死了。

文森流著血,一拐一拐的朝她走來,低頭親吻她,笑著道。

寶貝,干得好。

現在,你和我一樣是獵人了。

她退了一步,死白著臉道︰「不……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你就和我一樣,我們是天生一對!

「我們不是……」她喘著氣,驚恐的抗議︰「我和你不-樣!不-樣!」

炳哈哈哈……小傻瓜,你當然和我一樣。

文森仰天大笑,瞧著她,問。

你以為你殺的是誰?獵人?還是獵物?

文森笑著問。

她心中一寒,轉頭看去,那個被她開槍打死的獵人倒在地上。閃電一閃,再閃,照亮獵人的臉。

原先陌生的臉,不再陌生,那個獵人不是別人,是阿峰。

他倒在那里,一臉蒼白,剃得好短、好短的發,沾滿了雨水。

不!

難以接受的痛,佔據了身體,讓她跪倒在地,無法控制的哀號出聲。

我警告過你了。

文森笑看著她。

我不是說過嗎?獵物守則一,不要相信任何人。獵物守則二,不要相信任何

人。獵物守則三,絕對絕對不要相信任何——

她沒等他說完,憤怒的對他開了槍。

她驚醒過來,身上全是汗,臉上全是淚。

那是夢,是夢。

那不是現實,和真實不一樣,只是夢的惡作劇。

她在紅眼,還在紅眼,她知道。

可即便知道,還是怕。

她沒有辦法再睡著,只能下床來回踱步。

外頭風很大,雨很大。

這沒什麼,她告訴自己,她在很安全的地方。她已經離開游戲了,文森也已經死了,他死了,她親手殺了那個卑劣的王八蛋。

天上,突然打下一記響雷,她嚇得渾身一僵,整個人站在原地不敢動。

風在刮,雨在下。

她緊緊環抱著自己,無法動彈。

她當然可以動,她可以,這沒什麼好怕,可是眼前好黑,風雨聲,就像在游戲里,就像她第一次被迫殺人的那一夜。

閃電又閃,雷聲跟著轟隆而來,她在那瞬間蹲了下來,遮住了耳。

剎那間,仿佛又听見,游戲中那些無辜者的哭叫。

救我!不要啊!別殺我!

艾麗斯!艾麗斯!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別叫了,別再叫她了,她得救她自己,她必須救她自己啊!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雙耳,卻擋不住那些風聲、雨聲,和那驚雷閃電,還有他們與她們的慘叫。

我不要,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熱淚奪眶,她在慌亂中,試圖開燈,卻找不到方向。

你想死嗎?!不能開燈,開了燈就會被發現了,你想加入那些獵物嗎?

文森冷酷的聲音響起,警告著她。

不,那王八蛋死了,他死了!

她不理會那男人的聲音,在地板上模索著,試圖找到牆壁,但電光再閃,雷聲又響,人們的哭叫不斷在她腦海里回響,她嚇得縮成一團,想繼續找開關卻怎樣也找不到。

黑暗中,過去與現在重迭著,狂風暴雨里,她分不清方向,辨不明身在何處。

不,她沒有瘋,她只是被嚇到了,她分得清楚現實與虛幻,「ain說過她得冷靜下來,她可以冷靜下來,她只是需要……需要……

阿峰。

她需要他,她想去找他,門一定就在某個地方,她只要鎮定下來就能發現,能看見,她試著起身模索,但是閃電又亮,雷聲又響。

她必須躲起來,躲起來才不會被發現。

保命的本能,讓她又縮回原位。

然後她撞到了床。

是床。

想起床邊有電話,她七手八腳的爬過去,抓起電話,卻因為沒拿穩,讓它掉到地上,她慌張的下地模索,好不容易找到了它,按下一個早已熟記的內線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

听到他的聲音,她喉頭一哽,淚水在瞬間奪眶。

「阿峰……」

電話那頭,傳來她微弱的啜泣聲。

他嚇了一跳,跟著就听到她顫抖著,用好小好小的聲音,結結巴巴的,開口要求。

「拜、拜托……你……你可……不可以……我沒……沒辦法……」

「我馬上過來。」

他掛掉了電話,下了床就快步跑到對門去,她的門鎖著,他沒有費事敲門,一腳踹開了那扇房門,沖了進去。

她房間里一片漆黑,他在第一時間開了燈,只見床上沒人,到處一片混亂,她的被子掉在地上,枕頭不知為何跑到窗邊,原該放著電話的床頭櫃倒在地上,無線電話上的話筒不見了,椅子也被弄倒,台燈也滾落在地。

起初他沒看到她在哪里,他以為她拿著無線話筒去了浴室,但浴室里沒有人,他正要開口叫她。

雷聲又響,他听見一聲驚嚇的悶喘。

他迅速在床邊趴了下來,看見她蜷縮在床底最深處,閉著眼,靠著牆,一手緊握成拳頭,一手緊抓著話筒,兩只手臂在眼前交叉,像是試著在對抗什麼,但恐懼仍讓她全身不斷顫抖,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她是如此害怕,整個人縮得如此的小,讓膝頭都抵到了下巴。

她那模樣,嚇壞了他。

那瞬間,知道他做錯了兩件事,他一不該掛她電話,二不該踹門進來。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早已被嚇壞,他的行為,只加深了她的恐懼。

他小心翼翼的朝她伸出手,啞聲輕喊。

「懷安。」

她渾身一顫,屏住了呼吸,卻止不住顫抖。

「沒事了,是我。」他伸長了手,但仍模不到她,床底下空間太小,他進不去,他考慮過把整張床挪開,卻怕這樣大的動作,會讓她受到更大驚嚇,所以只是用最平靜的聲音,開口要求︰「把手放下來,看著我。」

她沒有動,反而變得更安靜了,好像連顫抖都被強制停止,就像小動物被猛獸發現時,被逼入了絕境,試圖裝死求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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