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和長輩們能光臨寒舍,真是雷某莫大的榮幸。」
江紅香對村長雖然不太有好感,但畢竟人家在車輞村身份地位崇高,禮數自然要做足,她還是有禮地向客人們福了福身。
村長名叫張大千,長著一張馬臉,身材肥碩矮小,四肢卻縴細瘦長,全身比例非常不協調,一見到雷間泰進門,他立刻領著眾人起身回禮。
「哪里、哪里,是我們有幸才能來拜訪雷爺。」張大干只看著雷間泰,根本無視江紅香的存在。「雷爺前陣子舉辦的婚禮,老夫因為有事纏身,沒能喝上雷爺的喜酒,真是萬分遺憾,這次專程來拜訪雷爺,也算給雷爺賠個罪。」
「村長言重了。」張大千忽視自己妻子的態度,雷間泰表面上雖然不多說些什麼,畢竟他是個商人,圓滑世故為處世第一要則,但心底的不滿已經開始醞釀。
江紅香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她早已習慣村長對他們江家的態度了,能忍則忍,她不想因為自己給丈夫帶來麻煩。
「請坐請坐。」雷間泰請眾人坐下後,才坐到首位上。「紅香,讓下人奉上家里最好的茶來。」
「是,相公。」江紅香退出大廳,吩咐守在門外的下人備茶。
透過簾縫看到相公正經八百的表情,與來客有禮的寒暄,她在心里悶笑,這個男人還真會裝,剛才在屋里時,還家個無賴般鬧她,才一下子就擺出一副嚴肅沉穩的面目。
「少女乃女乃,茶水已經備妥了。」兩個小丫頭端著茶盤,茶水尚在紫砂壺中,卻已飄出醉濃茶香了。
江紅香領著丫鬟把茶分送給在座的客人,自己端了一杯送到雷間泰的面前,待他接過茶後,她便站到他的身後。
「各位請品嘗,這是我在福建的一位好友,特地請人快馬送來的極品大紅袍,是今春的新品,味醇甘美、香氣濃郁,可謂茶中之王。」
「喔?是嗎?那可真要好好品嘗一下。」眾人一听到他這麼說,都毫不遲疑地捧起瓷杯,哪管燙不燙口,先飲上一口,見識見識也好。
極品大紅袍可是貢品,那是進貢到朝廷里,給皇上專用的御茶,平常人連見都很難見上一眼,難得雷間泰如此大方,真是不喝白不喝。
「好茶!」大家紛紛豎起大拇指。
「諸位都見多識廣,雷某獻丑了。」雷間泰笑著放下手中的精致青花瓷杯,冷不防地轉了個話題,「不知何事勞駕眾位大駕光臨?」
听到他切入正題,張大千也放下手中的瓷杯。
「說來這事也不算大。」張大干頓了一頓,續道︰「雷爺已經離開車輞村十多年,這次也算是榮歸故里,我听說雷爺這麼多年在外闖蕩,什麼大世面都見過,還很幸運地挖到了一個聚寶盆……」
雷間泰世故地一笑,「村長,這都是人家胡亂傳的,雷某要是真的挖到了聚寶盆,哪還需要自己親自挖上砍樹蓋房子?謠言止于智者,我相信村長是聰明人。」
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村長自然不好再在「聚寶盆」的話題上纏繞不清,他咳了咳嗓。「那是,我就說嘛,雷爺可不是那種發了財就忘本的人,若真是挖到了聚寶盆,怎麼可能不回贈鄉里?哈哈、哈哈。」他尷尬地干笑兩聲。
「雷某不過在庫倫發了一點小財,就被大家說成挖到聚寶盆,世間哪有不勞而獲的事?」雷間泰搖搖頭,彷佛對謠言一事倍感無奈地嘆息。
「對呀,雷爺一看就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自己的天下要自己闖,就算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雷爺也不屑為主。」張大千趕緊抓住機會吹捧一番。
這倒不一定,他是商人,自會衡量利害得失,若這餡餅就該他雷間泰撿,他就筍是拼了命,也不會讓給別人。
不過,這話他懶得和村長大人說,省得又牽扯出一大堆有的沒的廢話。「村長,不好意思剛才打斷你,你繼續說啊。」
雷間泰伸伸手,站在後面的江紅香瞪了他一眼,走向前端起茶,放到雷大爺等待多時的手上。
「這個……那個……」張大干一副為難的表情。
「不知村長今日特地前來有何貴事?」見村長支支吾吾的,江紅香好奇的問道。
「哇,當家的男人還沒說話,你這賤婦插什麼嘴?」張大千本來就瞧不起江紅香,更看不慣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在男人們談事情時隨便插嘴,當下還以為是在自己家,想也沒想就說出了教訓無禮的話。「不懂規矩的女人,就是要好好教訓一番,別以為雷爺出身貧困,壓制不住你這小娼婦,你的底子我可是一清二楚……」
「放肆!」
一聲低冷的沉吼驀地爆開,把還在說話的張大千震得跌下了椅子,他一抬頭,隨即對上一雙懾人的陰鷙眼眸。
「誰給你的膽子罵我的女人?我是她的男人,你罵她不就等于是在罵我?就算你是村長,掌管這個村子里的大小事,可如果惹怒我,你照樣沒甜頭吃!」
圓滑世故一直是雷間泰給人的印象沒錯,可是一旦有人冒犯到他最在乎、最重要的娘子,他可是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的!
「你!」張大千何曾幾何時被人這樣當面辱罵過?別說面子,連里子都掉了個精光。
張大干漲紅了一張老臉,氣急敗壞地指著雷間泰,歇斯底里地吼道︰「雷間泰,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在本大爺面前擺譜,我看你是不曉得我的厲害,想在車輛村混,只要惹到我,你過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我會讓你在車輞村里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張大千心想,只要斷了雷家的水源,就可以讓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吃不完兜著走。
江紅香眼見場面失控,嚇得抓住丈夫的手腕,連連安撫他。
「相公,別這樣,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隨便插嘴的,你收斂收斂脾氣,別惹村長生氣。」
雷間泰雖然震怒,但妻子的焦慮緊張讓他疼惜,他緊握拳頭,勉強不出聲。
俗語說強龍難壓地頭蛇,這話絕對有理,何必與那些小人一般見識?
第6章(2)
江紅香又轉向氣到臉漲成豬肝色的張大千,好言地道歉道︰「村長,抱歉抱歉,我家相公脾氣急,說話欠考慮,你大人大量,這次請原諒他吧。」
既然有人給台階下,其他人也頻頻在旁緩頰,張大千這才緩和臉色。「既然你們雷家求我,我就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鬧僵了也好,張大干本來再三斟酌的話,索性借此一次說清楚,「現在你們既已在我車輞村安了家,就得守規矩,你家算是大戶,吃水用度自然比普通人家多了好幾倍,這幾個月來,我是特別通融才讓你們免費取用祠堂里的井水,現下,別的人家有意見了,我既是村長,當然要公正,雷家若還想用祠堂里的水,就得按規矩給祠堂捐銀子。」
雷間泰饒富深意地笑了笑,他支著下巴,看向眾人。「我倒想問問,在座諸位每年給村子里的祠堂捐了多少錢?」
他說話的音量稱不上大,卻氣勢十足。
在座眾人紛紛回避視線不作答,一看就是一副心虛的表情。
雷間泰不屑地低嗤,「你們這群人,明明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卻逼著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捐銀子,窮人繳不起錢、沒水用,每日都要走好幾里遠的路去村外挑水。」他一邊說,一邊心疼地把妻子拉到身邊,「我娘子,從小就是這樣吃苦長大的。」
他把她雙手的掌心攤開,續道︰「你們看看,如此粗糙的手,長在一個年輕嬌女敕的女人身上,能看嗎?她苦了這麼多年,你們既為村長和長輩,理當為全村的百姓造福,可你們卻霸著村里唯一的井,壓榨富人,排擠窮人,今日竟還有臉到我家來跟我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