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誠浩躺在床上,時間對他而言沒有太大的意義。
睡覺,醒來,吃飯,只是為了維持生命而已,他的雙腿不能自由行動,他的雙手也不太听使喚,說話功能受到阻礙,退化的肢體導致他必須倚賴輪椅。
他的記憶停留在八個月前,那時候的他很風光,在科技公司上班,擁有令人稱羨的高薪工作,加上一表人才,所以女人緣很好,連公司老板的女兒都喜歡他。
米雪,他美麗動人的女朋友,當他與米雪交往,不知羨煞了多少人,但是他愛米雪,並不是因為她是老板的女兒,而是他相信米雪也愛他。
兩人訂婚時,他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卻沒想到之後的一場車禍改變了他的人生。
八個月空白的記憶,突然醒來,世界變了,對他來說,彷佛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失去了尊嚴。
這嚴重的打擊,讓他蘇醒後都一直處在低潮中,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滋味是那麼痛苦,痛苦到他只想麻痹自己。
如果可以一死有多好,但是為了爸媽,他不能這麼做,只好繼續行尸走肉的活下去……
「早安。」
清脆響亮的招呼來自于門外,讓他呆愕住,瞪著門外露出的一顆頭,正咧開甜美的笑。
必巧巧走進來,拉了椅子在他床邊坐下,然後繼續對他傻笑。
左誠浩很驚訝,這女人怎麼又出現了?昨天死皮賴臉的跟到他病房里,今天又來了,她到底想干什麼?還猛對他發笑。
不一會兒,母親和父親也進來了,見到關巧巧,不但不訝異,似乎還早就知道似的。
「你來了呀,這麼早!」
「伯母早、伯父早。」很有元氣的招呼聲,關巧巧看見伯父伯母來,立刻將椅子搬來,貼心的請他們坐,自己身為後輩,用站的就行了。
「她……來干麼?」
「咦?你還是可以說話嘛。」巧巧驚喜的發現,昨天伯母跟她說阿浩需要復健的其中一樣,就是語言功能。
「他可以說話,但是無法說得很順暢,這是蘇醒後的後遺癥。」
「沒關系,我會幫他復健,全程陪同。」
什麼?
左誠浩很訝異,這女人要來陪他復健?為什麼?他根本不認識她呀!他雖然變成植物人,沉睡了八個月,但是記憶可沒失去,他記得八個月前所有的事,自己眾多女性朋友中,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阿浩,巧巧自願要來陪你做復健喔。」伯母說道。
「不……要。」
「他說要耶,太好了。」
左誠浩瞪向她,他明明說不要,只是因為語言功能障礙的關系,「要」字比較慢出來,她竟敢取笑他?
必巧巧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知道阿浩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真想不到呀,那個幽默的愛神,原來自尊心這麼強,脾氣拗得很呢。
案親來到兒子旁邊,握著他的手說道︰「巧巧不是你的好朋友嗎?有她一起來幫忙,相信對你的復健會有幫助。」
「我……不……認識她。」
兩位老人家听了皆是一愣,兒子不認識她?但是關巧巧說他們是好朋友呀。
第7章(2)
在兩位老人家狐疑的眼神望向她時,她不慌不忙的反駁︰「怎麼不認識,我們熟得很呢,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三杯雞,最欣賞的女明星是妮可基嫚,高中時是籃球隊的,大學念電機系,初吻是國三的時候,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呀。」
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因為她可沒有說謊,在過去近三個月的相處里,她和阿浩天天聊天。哼,想當時,他還以當愛神之前的「前世」為由,告訴她很多他的事呢,想不到現在剛好派上用場,對于阿浩的私事,她可是了如指掌。
丙然這席話讓左誠浩驚訝不已,哈,他大概很訝異自己怎麼會曉得他初吻的事,那是有一晚她因為好奇而逼問出來的。
見兒子沒反駁,左父和左母當然相信了。
「哎,阿浩你會不會忘記了一些事呀?」
是嗎?他忘記了嗎?他和她……真的是好朋友?
太好了,過關了,關巧巧知道不能在這話題上繼續打轉,所以趕忙道︰「伯母,我們開始來復健吧,你說過要教我的,先給阿浩雙腿按摩和拉筋對不對?」
經她一提醒,關心兒子復健的兩老,果然立刻轉移注意力,兒子的復健非常重要,復健做得好,兒子就康復得越早。
雖然有復健師會來指導,不過只要有空,能多按摩就多按摩,于是兩老把從復健師那兒學會的按摩方式傳授給關巧巧。
必巧巧卷起袖子,兩手放在左誠浩的大腿上,心中感到好興奮。
真是太好了,她可以明目張膽的踫他了,而且天天都可以看到他,沒有人曉得,能夠陪在心愛的男人身邊,對她而言是多麼快樂的事。
她很努力的照著伯父伯母所教的方式去幫阿浩按摩、拉筋,心中暗暗發誓,她一定要盡力幫他復原,就算他沒復原,她也會一輩子陪著他的。
有了這個決心,她按摩得更勤了。
左誠浩無法拒絕她,向來都是爸媽來醫院陪他做復健,關巧巧的出現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依然沉下面孔,想到那些曾經喜歡他的女孩子,如今卻沒有一個陪在他身邊,而跟他山盟海誓的米雪,卻在這八個月之間改嫁別人了。
他不相信有女人願意陪在他這個半殘的男人身邊,更不信關巧巧能維持多久,等到她累了、不耐煩了,離開是遲早的事,所以他不需要感激她。
哼,無聊的同情心!她想當爛好人隨她去,但別想他會給她好臉色。
從這天開始,關巧巧每天都到醫院的護理之家報到,左父白天要上班,所以平常是左母白天照顧兒子,晚上左父再來接班,現在多了關巧巧這位善良的好女孩,不但在勞力上給予他們很大的幫助,在精神上更是給予了支持和慰藉。
巧巧一如她許下的承諾,每天努力準時到醫院,每次出現,她一定給他一個最甜美的笑容。
「早安,阿浩。」很理所當然的,她也跟著伯父伯母叫他阿浩,也理所當然的,他給她的表情依然是冷漠。
今日她除了肩膀背的袋子外,手上還多了一個不銹鋼制的手提三層便當盒,她走到病床旁,將袋子和便當盒放在桌子上。
飯菜香立刻飄散在房內,也飄進了他的鼻子里,關巧巧知道他注意到她帶來的便當盒了,而她假裝沒事似的,如往常那樣來幫忙,不同的是今天只有她一個人。
首先她要幫他雙腿熱敷十分鐘,好促進血液循環。
當她要月兌下他的長褲時,左誠浩終于忍不住開口︰「我……媽……呢?」
「伯母今天有事,中午才會過來。」
他呆愕住,這不表示說,整個上午只有她和他兩個人?
以往熱敷都是母親幫他做的,現在卻由這個女人接手,突然意識到一個陌生女人要月兌他的長褲,他不習慣,也不要。
眼看著這女人伸手朝向他的褲腰,要像月兌小孩子尿布一樣的月兌他的長褲,他立刻大聲抗議。
「不要!你……不準……月兌……」
「那怎麼行?不月兌褲子沒辦法熱敷呀!」
「我不準、不準……」
她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變得激動,當望見他不自在的表情時,突然恍悟到,呵,原來他在害羞呀,這真是好現象,本來她還擔心阿浩對她沒感覺,想不到他很介意她哩。
太好了,會害羞就表示他是在乎的,這人還沒有絕望到什麼都不在乎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