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莓張口欲言,然而腦袋竟是一陣被羞辱的空白。
「她是她,你是你,不同。」
抿緊了唇,她轉身要走,腕上的力道卻扣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她氣憤的一回頭,劈頭就罵,「你這個人真惹人討厭!」
她知道她和陳巧倩完全不同,不管是身份地位,甚至是外貌條件,她沒有一樣比得上她,這一點,不需要他強調,她比誰都清楚!
「那又怎樣?我的世界又不會因為你討厭我就停止轉動。」他一臉無所謂,卻欣賞著她逐漸外放的憤怒,說穿了,他只是故意惹惱她。
他老覺得她透著古怪,不只是她有股熟悉感,更因為她身上的矛盾,一種蘊藏了淡淡恨意,卻又共存恬靜的溫柔,像是水火不容的兩樣情緒在她身上拉扯,教他好心地想替她釋放。
「你……我不想見到你!」藍莓又氣又惱,死命掙扎,漠視著被扯得發痛的手腕。
「是嗎?我向來只管自己的心情跟喜好,你的想法和意願,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管不了別人怎麼想,不在乎別人對他的評價,只管自己想做什麼,可是,她眼中突生的敵意讓他很在意,非常在意。
「……」藍莓完全無言以對。
就因為他是卓家的獨子,被寵得無法無天,才會讓他變得這麼自我狂妄又自私可惡!
「你喜歡我?」她試著反唇相稽。
卓兆宇深沉的瞳眸直睇著她,勾動趣味的光痕。「你真有自信。」
「要不然你干麼纏著我?」她說著,希望他順勢將兩人關系撇清,不要再纏著她,讓她可以平靜地過她想過的日子。
「……天曉得。」
「嗄?」
沒來由的,他就是想接近她,想靠近她,想攫取她對他人勾笑時的那份恬淡,那份可以穩住他心悸的氛圍。
那是喜歡嗎?
似乎不是那麼純粹,而是一種更教人迷醉的思念,荒謬的思念。
「你說,為什麼?」他垂睫俯近她。
藍莓閉著氣息,直睇著逐漸逼近的他,他溫醇的氣息纏繞著些許洋甘菊的香味,直到她反應過來時,他的唇已經吻上她的,力道大得撞疼她的牙,使她瞬間嘗到淡淡血腥味。
她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他竟然吻了她。
她急忙想要推開他,可不知何時,他竟已單手環抱住她,另一只大手則按向她的後腦勺,加深吮吻,唇舌也纏上了她的,蓄意挑逗勾誘。
這個吻如她記憶中般甜美,裹著香草的氣息,充斥她唇腔內每個角落,濃烈而激情,吻得她舌根發痛。
「兆宇?」
驚訝的女音如波浪襲來,教陷落意亂情迷中的藍莓驀地回神,驚覺他早已經松開了箝制,而她的雙手甚至違背她的意念而擁住他。
她羞惱得將他一把推開,回頭就跑,和踏進溫室內的陳巧倩擦身而過。
藍莓死命地跑,厭惡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地沉溺在他的吻之中。
而溫室里,一片靜默。
陳巧倩直瞅著卓兆宇,只見他若有所思地垂著縴濃長睫,壓根不在意被她撞見他親吻其它女人的畫面。
溫室里,只有灑水器浙瀝瀝的灑水聲響。
直到——
「小莓,你確定要澆這麼多水?」
身旁提醒的聲音,讓藍莓一臉恍惚地回神,這才看到香草盆栽底下不斷滲出水來。
「啊!宣晨,幫我把灑水器關掉!」她驚呼著,趕緊搶救香草。
「我已經關了。」洪宣晨涼聲回答。
藍莓又呆愣了半晌,才緩緩朝牆邊走去,打開溫室的壓克力天篷,決定要增加日曬,要不然這些香草會過度滋潤導致爛根。
她看了眼外頭的光線,調整著天篷打開的角度,避免過多日照,讓香草焦枯。
「你到底是怎麼了?老覺得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洪宣晨瞧她已經處理得差不多,拉著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有嗎?」藍莓疲憊地揉著眉問。
看見她眼下泛青的痕跡,他不禁嘆了口氣。「跟他有關?」
「不關他的事。」她回答得太快,反倒顯得欲蓋彌彰,于是她趕緊轉移話題,「是因為最近訂單一直被退,覺得有點煩。」
「這件事我已經請業務再次接洽,就算要退單,也要知道原因,你根本不需要為這件事心煩,反倒是……」洪宣晨思忖著到底要不要戳破她的謊言,想了下,又嘆了口氣,「早知道那天就不該讓你獨自去!」
知道瞞不過他,藍莓也不再爭辯。
「……反正也僅只一次。」她是如此打算,而且事實證明,她過了好幾天的平靜日子,卓兆宇沒再騷擾她。
她應該開心生活回歸平靜,但心底就是有那麼點失落。
「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你那些姐妹竟全都跟卓家攀上了關系!」真是見鬼的巧。「早知道有一天會搞得這麼復雜,那時候我就該想辦法將他們一對對都拆散!」
「別鬧了,壞人姻緣,你會沒姻緣的。」藍莓不禁低笑,輕輕抿去心底淡淡的失落。
「總好過你現在又開始憂郁。」
「哪有?」她朝他笑著,淡柔的眉眼有抹逞強。「你是沒瞧見,我對他的態度可差了,把他氣得牙癢癢的。」
「是啊,真可惜,我沒機會目睹。」洪宣晨冷哼,根本不相信她說的。「唉,打一開始,女乃女乃就不應該把你帶在身邊,讓你在卓家長大,這麼一來,什麼事都沒有了。」
「……現在一樣什麼事都沒有。」她還是噙著笑,清淡如風。「我現在過得很好,一點都不想改變,也不想為任何人改變。」
「就算我告訴兆宇你就是洪有梅,你也不想為任何人改變?」
一道清亮的嗓音從門口響起,藍莓猛地回頭,心口一窒。
「你……」
「有梅,好久不見。」陳巧倩輕勾笑意。
第3章(1)
床邊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擾醒了半夢半醒的卓兆宇,他微惱抬眼的瞬間,撞見了一雙水潤潤烏亮亮的大眼楮。
他霎時瞪大了眼,隨即又眯緊,將眼前的小小生物推開一只手臂遠,才看清楚她勻淨小臉上秀麗的五官,還有討喜的恬淡笑容。
「葛格。」小女孩笑咧嘴,紅灩灩的小嘴襯得那雙大眼清靈閃動。
「誰是你哥哥?滾開,丑丫頭,你丑到傷了我的眼了!」才七歲大的卓兆宇已經練就沒天良的毒舌。
不能怪他,要是有人像他一出生就體弱多病,大半時間都躺在床上,不憤世嫉俗才有鬼!
他恨這個世界不公平,給了他聰明腦袋卻不給他中用的身體,讓他常常在半夢半醒中度過他理該求學的歲月,讓他空有顯赫家世卻沒有向人炫耀的機會,讓他擁有很多夢想卻永遠不能實現!
能夠不怨天尤人的,全都當聖人去了,而他只想當個平凡人,就算要他用身邊所有一切去換取一個健康的身體,他都甘願!
「眼楮痛痛?」小丫頭偏著臉,及肩的發綁成兩團小髻,穿著小洋裝,露出她白淨圓滾滾的四肢,朝他緩慢地爬來,像是要替他拂去眼上的痛。
「滾開!你听不懂人話啊?」才七歲大的他,將滿肚子的恨全都發泄到任何靠近他的人。
洪有梅看著他半晌,總算感覺到自己不受歡迎,兩泡委屈的淚水嘩的一聲落下。
那是她對卓兆宇的第一印象,至于後續如何,她記不太清楚。
她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後就去世了,因為她母親和有婦之夫交往,所以她從小就從母姓。
一直以來,她都跟在外婆身邊,是外婆拉拔她長大的。
外婆在卓家當管家,所以很理所當然的,她的生活中自然多少會和卓家的小少爺有所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