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痕跡地嘆口氣,她快手收拾著,卻見一只長臂橫過自己面前,將已拾好的玫瑰果遞給自己。
「這是什麼?」卓兆宇低問。
「玫瑰果。」她接過手,起身時淡淡地道謝,將玫瑰果裝回罐內,隨即又準備其它的花茶。「謝謝。」
「有什麼功效?」他就站在她身旁。
大片陰影遮掩光線,讓藍莓不禁微蹙起眉。「它有豐富的維他命C,可以消除疲勞也可以預防感冒。」盡避不滿他的靠近,她還是照實回答。
「可是我看玫瑰果似乎和其它的香草不大相同。」卓兆宇看著滿桌琳瑯滿目的香草。「有的像是烘焙過,可是有的像是剛摘下來。」
「不是每一種香草都能夠在台灣的環境里栽培,所以這里頭有的是國外進口。而且也不是每一種香草都必須經過烘焙手續,有的直接以原形煮過,味道更濃郁。」她說起話來一字一句,不疾不徐,低柔的嗓音相當好听。
香草佔滿她所有生命,是她在失去一切時唯一的支柱,所以即使面對再討厭的人詢問,她還是不小心說得眉飛色舞。
仿佛多了個人與她分享,就讓她多添一份喜悅。
第2章(1)
「原來花茶還有這麼大的學問。」卓兆宇話中有話,烏瞳近乎貪婪地直睇著她唇角微勾的笑意。
「功效很多,更接近于自然,更適合人體,絕對比咖啡還要好。」談上最愛,藍莓不禁放軟了僵硬的表情,笑意爬上眉睫。
「我應該多喝一點。」
「那倒是,待會你可以多喝一點洋甘菊茶,可以有效改善失眠和神經痛,我加了點阿薩姆紅茶和檸檬草,煮好之後再搭上一顆女乃球,你就不會那麼討厭香草的味道。」她說得理所當然,但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立刻察覺失言。
「……你怎麼知道我討厭香草的味道?」
「……弁貞說的。」她將注意力集中在指尖上的香草,不準自己臉上顯露任何情緒。
「弁貞?你跟他很熟?」沒來由的,當她直喊弁貞的名字,竟教他浮動淡淡的不快。
「他跟石榴交往,石榴是我的好朋友,我能不熟嗎?」她動作加快,將所有準備燒煮的香草和茶葉份量配置好,再抬眼看他。「我跟卓煜也很熟,因為他也跟我的好友柳橙在交往,待會他們應該會一起到吧。」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份,竟然讓卓家兩個男人都和她最要好的朋友攪和在一塊,讓她很難避開卓家的糾纏。
「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失眠?我可沒有將這麼私密的事告訴弁貞。」疑問在他腦袋清晰地浮現。
不是錯覺,而是越接近她,他越產生一股熟悉感,仿佛在很久以前,他就曾經看過一個女孩在他面前準備花茶,他嫌棄某些花茶特有的茶腥味,她便會想盡辦法去除……
藍莓直睇著他,眸色不變地說︰「現代人,十個里八個都有失眠的問題,以你身居四方副總裁的職位,不失眠都難。」
「是嗎?」
「不然呢?」她不以為然地勾笑,將所有情緒收拾得連影子都看不見,才道︰「請問,現在可以開始煮茶了嗎?」
卓兆宇凝睇她半晌,面對她絲毫未變的神色,不禁又開始懷疑,那突然乍現的一幕說不定只是他多余的幻想。
收回視線,他看向遠方,瞧見卓弁貞和石榴剛好從別院里走來,外頭又有車子到來的聲音,便沉聲吩咐,「可以了。」
「我知道了。」
藍莓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邊的工作,不再理睬他就近在眼前,熟悉的氣息在她身邊圍繞,仿佛回到過去。
數個茶壺中的水都沸騰之後,她心無旁騖地丟進精心調配的花茶,拿捏著時間,不讓茶水有變澀或產生腥味的現象。
「藍莓,你已經開始煮了」石榴快步奔來,身上穿了件寬松的波西米亞風洋裝。
她隨即抬眼制止,「不準跑!」
「厚……你怎麼跟弁貞一樣啦!」急性子的石榴扁起嘴,很可憐地緩步走來。
「已經懷孕的人,要知道怎麼照顧自己,記得等一下別喝迷迭香。」藍莓睨她一眼,唇角勾起包容又溫暖的笑。
「知道。」石榴笑嘻嘻地走到她身邊。
好歹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當然會知道哪些香草適合什麼體質,又不適合孕婦食用。
藍莓笑睇著她,抬眼瞬間,余光瞥見似乎又有人從小徑走來。「應該是柳橙和卓煜到了吧。」
「應該是。」石榴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卓兆宇雙手環胸,眸色稍嫌陰沉地直瞅著藍莓。她將視線再拉回藍莓身上,發現好友似乎視他為空氣,壓根沒打算跟他攀談幾句。
想了下,她不禁朝卓弁貞丟了個視線過去。
他意會地走來,身後卻突地傳來談話聲,他回過頭,神色微變。「陳小姐,你也來了?」
正準備倒出花茶的藍莓一頓,加快動作的想要將其余壺內里頭的花茶葉篩出,然而倒的動作太急,滾燙的熱茶濺出,燙上她的指尖——
「啊!」她低呼了聲。
「燙到了?」
就連石榴都還來不及反應,卓兆宇已經一個箭步來到她的身旁,然而還沒抓起她的手,急促的動作先讓他腦袋翻起一陣暈眩,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了起來,他隨即閉上眼,下意識想要抓個東西穩住快要跟著旋轉的自己。
「兆宇!」卓弁貞察覺他的異狀,快步走來。
藍莓見了,想也沒想地張開雙手,將卓兆宇緊緊擁住。「沒事、沒事,我在這里,你會馬上沒事的。」
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嘔吐感,教卓兆宇無法睜開眼,但耳邊的低喃是如此熟悉,讓他想要張開雙眼看清到底是誰,卻感覺自己的左右手各自被人拉住,穩穩地定住他如飛絮飄轉的身軀。
緊閉的黑暗中,他仿佛看見童年的自己,只要一犯暈眩,卓煜和弁貞就會各自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被旋轉的暈眩給吞噬。
卓煜說,他是他的左翼,弁貞是他的右翼,他們會將他守得牢牢的,讓他從此不再害怕暈眩。至于窩在他身前,像個小大人似地環抱住他的,是有張隻果臉的小女孩,她緊緊地抱住他,告訴他,沒事……
那是誰?
攬緊濃眉,卓兆宇抵抗著許久未再犯過的毛病,恍惚間,耳邊仿佛有人在對他說——
「你知道嗎?听說唐高宗也有跟你一樣的毛病喔,你很厲害耶!」
「……把這種厲害給你,你覺得怎樣?」
「可是,我又不是皇帝,干麼要暈眩癥?」
「我不是皇帝,我干麼也要得這種毛病?」說著,他似乎火了。
「可是……」那軟女敕的嗓音似乎有點猶豫不決,好半晌之後才說︰「可是,在我眼里,你就跟皇帝一樣厲害啊。」
軟嗓里頭的苦惱和崇敬,竟讓他在盛怒中笑出聲。
那是誰?
他想要摟住眼前的人,但是他的手被緊緊扯住,等他的暈眩逐漸消散,懷里的人也離去,當他再張開眼時,她已不在面前。
「兆宇,好點了沒?」剛踏進花園的卓煜緊張的問。
他痛苦地眯起眼,「剛剛是誰抱著我?」
「呃……」卓煜皺起眉,看似極為認真地回想。「不知道耶,我剛才只來得及顧著你,沒仔細看到底是誰。」
謗本是睜眼說瞎話!卓兆宇微惱地看向卓弁貞,再問︰「是誰抱著我?」
他還沒回答,身旁的女子已經急聲詢問,「兆宇,好點了嗎?」
卓兆宇看向她,不禁疲憊地閉上眼。
眼前的女子陳巧倩是他的未婚妻,听說已有十多年的情誼,但對她,他只累積了五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