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以來,即使他不曾逼她面對彼此間的關系,也早已用行動把心意表達得夠清楚了。
他對她很好,好到幾乎無可挑剔,就像剛剛,即使他再不高興,他還是順從了她,但她清楚,他絕對不是會順從任何人的男人。
如果他是,就不會月兌離自家公司出來當個口譯師;如果他是,就不會有那麼多女人熱烈追求看他,卻始終沒有一個人得到他。
但是他順從了她,只為了不想讓她感到為難。
即使他有足夠的立場和理由,在這件事上再對她展現霸道,但他就是沒有。
她若是肯誠實一點早就應該正視他的付出和誠懇的態度,然而她始終龜縮著不肯去面對,只因為她膽小又害怕,完全沒有自信,更因為二十六年來,從來沒有人喜歡過平凡又不出色的她,
每個人總是拿她和哥哥比較,每個人總是失望她的平凡,甚至就連爸爸媽媽都不曾為她感到喜悅驕傲--
第8章(1)
鈴鈴鈴……
就在她最迷惘無助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迅速掏出手機,發現是家里打來的電話。
自從她搬出來,爸媽從來不曾打過電話給她,一次也沒有。
就算她回家探望,媽媽對她也依舊非常冷淡,爸爸不是不在家,就是坐在客廳里看報紙,一家人聚在一塊兒卻無話可說,比陌生人還陌生。
她知道他們在生她的氣,也知道他們對她很失望。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她一點也不想接電話,但是她不能,因此幾秒後,她還是輕輕按下了通話鍵。
「喂,我是筱堇。」她小心翼翼的開場白。「媽媽嗎?」這個時間應該只有母親在家。
「方便說話嗎?」電話里,果然是母親王梅的聲音。
「嗯……」
「下個禮拜天有空嗎?你爸爸想約你一起出去吃頓飯。」
「吃飯?」筱堇意外地愣了下,萬萬沒料到父親會約她出去吃飯。
爸爸連話都不願意跟她說,卻約她出去吃飯,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爸爸約了中午十二點的餐廳,地點就是之前的那家飯店,干萬別遲到。」
「好,我知道了,但是爸爸為什麼……」她想問清楚原因,沒想到電話里的王梅很快打斷了她,
「你什麼時候搬回來?」她冷淡又強勢地問女兒。
她一個瑟縮,怯怯地回答。「對不起媽媽,我暫時沒有那個打算。」
「你到底要胡鬧多久?」
「我並不是在胡鬧……」
「算了,反正你遲早會回來的,我們說再多也沒用,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錯了。!王梅再次打斷她,話一說完,就直接把電話掛了。
听看話筒里那無情的掛斷聲,筱堇並沒有感到生氣,只是失落的、麻痹地說了聲再見,然後才收回手機,沉重地走出報表室。
她搬出來並不是想拋棄那個家,她只是想改變自己,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欺騙自己,能夠每一件事都按照雙親的期望。
她只是想……做自己。
沒想到雙親卻因此對她更不諒解,雖然這段日子她不斷想改善這個局面,卻總是失敗。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獲得雙親的諒解和認同。
她總是這麼的努力,總是一個人不斷的、不斷的設法努力,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但她只覺得筋疲力盡,甚至好想問有沒有誰可以幫幫她?
有誰可以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做……
深夜時分,霍剛仿佛听見了一些聲音。
即使在睡夢中,他仍然戒備地迅速睜開眼,並自床上坐起身,在床頭燈的照耀下,他確定臥房里沒有其它人,雅致潔淨的臥房里只有他,以及睡在他身邊的小女人。
但是下一瞬間,他又听見了,听見了那細碎的、恐俱的呢喃,于是他循聲低下頭,發現那些呢喃,竟是身邊小女人發出來的夢囈。
此時此刻她額頭滲汗,表情恐懼,整個人蜷縮在床的另一邊,似乎深陷在某個惡夢之中,無法掙月兌。
「筱堇?」他輕聲呼喚她的名字,並將她摟到自己的懷里。「沒事的沒事的,那只是場惡夢,快點醒來。」他一手拍看她的後背,一手為她拭去額上細汗,直到她睜開雙眼。
「霍剛……」雖然睜開雙眼,但她的意識似乎還有一半留在夢中。
「你作惡夢了。」他告訴她。
「惡夢?」
「對,惡夢。」他持續拍看她的背,並將她抱得更緊,將她整個人牢牢圈護在自己的懷里。「那只是一場夢,全都是假的。」
她睜看茫然的水眸,傻傻看看他背光的俊臉。因為有他身體的遮掩,床頭的燈光才不至于讓她感到刺目,但方才的惡夢依然讓她心緒混亂。
她偎臥在他強而有力的懷抱里,心有余悸地試看回想,才發現自己又作了同樣的惡夢。
在夢中,她再次被困在一張巨大的網子里,呼吸窒息,而她的父母卻站在遙遠的前方,冷漠地背對著她,無論她如何呼喊求救都不肯回頭。
她已經很久沒有作這個惡夢了,以為自己再也不會作這種惡夢了,沒想到……
「已經沒事了。」他安慰看她清楚感受到她的心跳是多麼的急促,手腳是多麼的冰冷,她被嚇得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我吵醒你了,對不起。」他的懷抱是如此的溫暖,她忍不住靠得更近。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她一愣,不禁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
「你只是作了惡夢,我只是剛好醒了過來,你並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燈光下,他擰看眉頭,眼神摻看一絲不悅。
有時候這小女人總是會不自覺地客氣,客氣到令人覺得生疏,他始終介意看這一點。
「可、可是我吵醒你了,你明天還得早起,要趕到高雄口譯……」
「那不重要。」他打斷她。「你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他的眼神是那樣的不高興,但他始終輕輕拍看她的後背,撫慰看她。
一股溫暖滲上心頭,她忽然覺得眼眶又酸又澀,察覺到自己就快哭了,于是立刻將小臉埋入他的胸膛,不敢再看他。
以前她作惡夢時,從來沒有人會安慰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向雙親尋求安慰,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她這麼溫柔的人。
他還說,她才是最重要的,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她說過,從來沒有。
「以後不許再說對不起。」他低聲交代。
「好。」她感動點頭,明白他生氣全是因為關心她。
「有什麼心事要說出來。」
「嗯。」
「很好,那告訴我,你作了什麼惡夢?」
她征愣抬頭,萬萬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
「最近你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你的惡夢跟你的心事有關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早就發現最近她的情緒有點低落,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他還是發現了,他一直等著她開口,但她始終沒有。
「我沒有。」
「別說謊,你應該知道你並不擅長說謊。」他微微拉開彼此的距離,用指節托起她的下巴。「告訴我,你到底作了什麼惡夢?」
「我……」她被迫看看他深邃的黑眸,整個人顯得有些無措。
她的惡夢並不難講,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提到她的父母。
她的惡夢來自她的父母,還有這二十六年來數不盡的孤獨、自卑、掙扎和痛苦,那是一段非常冗長且沉悶的故事。
她不認為應該說給他听,也不認為他會想听。
重要的是,她伯自己會控制不了情緒。
他對她一直很溫柔,實在太過溫柔了,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跟他撒嬌,甚至因此開口抱怨雙親,但是那一點也不公平,而且非常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