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這麼辦,讓本官瞧瞧他到底有多痴心,要是他狠下心不睬世憐死活,本官也有法子將他打進大牢!」今兒個丟的臉,他要潘急道加倍奉還!
喻和弦舒眉笑道︰「看來大人已有完全準備,在下先慶賀大人心想事成。」
亢烈哈哈笑著,彷佛已經預見潘急道淪為階下囚的模樣。
喻和弦笑眯了眼,卻無人能猜出他的喜悅所為何事。
夏取憐備了宵夜,卻等不到潘急道歸來,心急如焚,但也無計可施。
等到天空翻出魚肚白,依舊等不到他歸來,她嘆了口氣,想自己去打水洗漱,然而才剛踏出房外,便見牟桑成臉色鐵青走來,她的心一緊。
「牟總掌櫃。」她輕喚,心被不安給佔據,無法冷靜。
牟桑成直朝她寢房而來,可見是來找她的,臉色如此凝重,難不成是急道在宮里出了事?
「你就非得害得大人死在宮中才開心?」牟桑成劈頭就罵。
她退上一步。「大人出了什麼事?」
「你在意嗎?要是在意,為何無視我的警告,硬是要和大人在一起?」他咄咄逼人的態度讓夏取憐無力招架。
「我……」
「先前你要大人找本律典,你既已看過,豈會不知大人要是和你在一塊,犯的便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十惡不赦?」倒抽了口氣,她想起讀過的十惡,包括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內亂之罪……」
「對!大人為你犯的便是內亂之罪,如今城里街坊皆傳出流言,要是有心人在皇上面前煽風點火,你可知潘府會落得什麼下場?」
夏取憐踉蹌了下,背貼上屋牆,錯愕得說不出話。
她犯了一個大錯。
她只想到和急道之間的不倫有違道德,壓根沒想到內亂之罪。
所謂內亂之罪,指的正是和祖父或父親的側室通奸……十惡不赦之罪,嚴重的話,是會被吵架滅族的。
身上一陣惡寒,此時此刻,她真實地感覺到這個時空的可怕。
如果潘府因為她的過錯而被滅族,那急道肯定首當其沖,如今他一夜未歸,難不成是被皇上給押進大牢了?
「我說桑成……誰允你恐嚇憐兒的?」
一道懶懶的嗓音傳來,教兩人看了過去。
望著徐步走來,滿臉疲憊又微噙惱意的潘急道,夏取憐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大人,這事不能不處理,再這樣下去……」牟桑成無懼地迎向他責怪的目光。
他身為總掌櫃,潘府就像他的家,大人就像是他的手足,他無法坐視不理。
「住口,下去。」
「大人!」
「我昨晚已向皇上提起辭官一事。」他突道。
牟桑成愕然。「皇上怎說?」
「不準。」走到夏取憐面前,潘急道輕輕撫去她滑落腮邊的淚。「但我不會放棄,我會想辦法讓皇上答應的,所以你就……別哭了。」
「你沒事吧。」她哽咽問道,想細看他,但淚水卻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有事。」瞧她臉色變了下,他趕忙解釋。「為了秋賞善後,我值了一整夜的班,現在困得要命,不過待會再睡,我想要你先陪我一道用膳。」
雖說吃不得宵夜,但改一道吃早膳也是不錯。
應允的話到嘴邊,她卻硬生生打住。
「碧落呢?」不見她寢房里外有半個丫鬟,他奇怪問道。
「我讓她去哄無量入睡。」
聞言,潘急道不禁扼腕。看來昨晚她早有準備,偏偏皇上找他麻煩,派了他不少差事,才教他忙到現在。
但沒關系,之後多得是時間,至于無量那小家伙,找個人隨便哄著就好。
「無妨。」回頭看牟桑成還在身後,他隨口吩咐,「桑成,回去時順便差人送早膳過來。」
「不,送到大風樓。」她沉聲道。
「憐兒?」
「從今以後,你不準再踏進疏月樓一步。」
潘急道無力笑著。「憐兒,桑成說著玩的事,你也當真。」回頭,他會掐死桑成,真的。
「現實就是現實,不會因為我們自欺欺人就有所改變。」先前沒想到便罷,如今既已知道,她不能也不敢再錯。代價太大了,她沒有豪賭一場的勇氣。
「我都說了要辭官,屆時咱們到南方去,天高皇帝遠的,誰管得著咱們?」潘急道臉色微沉。
「皇上準了嗎?皇上會準嗎?再者眼前有人散步著咱們的私情,這事可有掩藏的機會?」
「沒有真憑實據,誰辦得了我?」潘急道撇唇哼了聲。
「大人……我怕。」她真的很怕,怕到不敢想象後果。
「有我在……」
「正因為有大人在,我更怕!這事牽連的層面太大,我……」她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是我不該奢求……盡避有所缺憾,但曾經擁有就夠我回味一輩子,期待來世再聚。」
至少他們曾經心心相印,曾經擁有彼此,太貪心是會有報應的。
「那真是抱歉,我要,就是永遠,要回味也要你陪,我不靠回憶過活的。」潘急道不由分說地將她拽進懷里。「我要的就是一生一世,天曉得到底有沒有來世,天曉得來世里有沒有你,我眼前就有你,我為何還要盼到來世?」
他微惱低罵,氣她的膽怯,更氣自己不能擋下那些風風雨雨才教她心生恐懼。
夏取憐微慌地抗拒著。「不!不成,不管怎樣,大人不能再踏進疏月樓。」
潘急道氣惱地將她揪得更緊。「我是潘府的主子,誰能管我上哪?」
「你不走……我走!」夏取憐死命地掙扎,眸中有著無法撼動的堅定。
「你!」
「大人,不要逼我,我會說到做到,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抽緊下顎,潘急道回頭瞪著仍站在原地的牟桑成,吼道︰「這下你滿意了?!」
話落,他疾如勁風地離去,連再看她一眼都沒有。
牟桑成朝她微頷首,才快步追了上去。
而她,望著他的背影,直到淚水徹底決堤,模糊了她的世界。
她該要感謝的,她曾經擁有過,不像原來的世界,她只能遠遠地看著他活在一牆之外。
她愛過,他也愛她,夠了……不能再貪心了。
潘急道惡劣的心情表露在臉上,不管是在宮中宮外,人見人閃,無人想與他攀談,身為副將的初六更是有多遠閃多遠,不敢噓寒問暖自找罵挨。
可憐潘急道,無人能懂他心中的苦。他頭一回深愛一個人,沉浸在愛情的大海里,誰知才一轉眼,已是風雲變色,海上暴風硬是將兩人給吹散。
掌燈時分離開宮中,他竟不知該往哪里去。
爹未亡故之前,他總是理所當然地回去城北太尉府,爹亡故之後,他習慣性地回潘府,如今,他不知道該往哪去。
回到潘府,憐兒不肯見他,只會讓他的心情更加郁悶,偏偏皇上又不準他辭官,他三番兩次的辭官已惹得皇上不快,想再提也得過一陣子。
在皇上答允之前,潘府他是踏不進去了。
看著夜色,他拐了個彎,朝狀元樓而去。
華燈初上,狀元樓里座無虛席,舞伶正在中央起舞,他卻連看一眼都嫌煩。
隨意挑了個臨窗位置坐下,店小二都還沒上前招呼,一道令他厭惡到極點的嗓音已經先殺到面前。
「大人。」
「滾。」他看也不看一眼。
「大人別急著動怒,在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跟大人說。」喻和弦揚著無害笑臉,沒將潘急道那冷臉看在眼里。
「滾!」這回語氣加重,惹來鄰近幾桌側目。
「事關世憐。」
潘急道抿了抿嘴。「她能出什麼事?」她現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自己鎖在疏月樓里,身邊大小瑣事,有不少人能幫著,根本不需要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