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置物櫃,听到身後的聲音,季依凡瞄了一眼背後的女孩,然後輕聳了下肩不答,拿起衣物走進更衣室。
「你心情為什麼不好啊?」可愛的聲音又問。
「我心情沒有不好。」
「呿。」柳庭亞啐了聲,不死心的仍跟在她的身後,「你這人說謊是小學生程度,騙不了我。」
季依凡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原本這丫頭是個問題學生,大約在兩年前,一次飆車時被她抓到。
一大票的飆車少年被氣急敗壞的家長一一領回,但到了大半夜,柳庭亞卻還是一個人坐在那里。
這丫頭的個性雖然倔了一點,但本性不壞,不過在生母過世、父親再婚、繼母又生下孩子之後有了改變。
偏偏父親又因為工作長期在大陸,情況更是每況愈下,柳庭亞開始三天兩頭蹺家,小女孩的想法其實很單純,只是想借此得到父親的關愛與注意,沒料到卻得到反效果。
案親沒有去細思孩子行為背後的真正意義,只認定她交了壞朋友,不知上進才成了沒救的不良少女。每次見面不是打便是罵,父女相處最後總弄得不歡而散,親子倆也變得如陌生人一般。
柳庭亞飆車被抓進警局,在大陸的父親不知情,而在台灣的繼母接到通知卻也只是冷冷的表示,這樣的孩子她管不來,請警察幫幫忙,給她一個教訓,並不打算領回。
那一夜,十六歲的柳庭亞就這麼一個人孤伶伶的待在警局,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一大清早,她自掏腰包從便利商店買了一瓶溫熱的牛女乃交到她的手上,不經意之間,她注意到女孩紅了眼眶。其實這孩子並不壞,只是走錯了一步。
她才十六歲,只要有人願意耐著性子教她道理,給她一點時間,她還有機會走回正常的軌道。于是她聯絡社工,請他們出面幫助這孩子。
當年因柳庭亞未滿十八歲,社工安排心理輔導,還當中間人陪伴她與她的家人深談,最後在征得父親的同意之下,她搬去與外公、外婆同住,而且重新回到了學校。
雖然只是念夜間部,但是她開始改變,而且是往好的那方面,這個轉變令關心她的人都很欣慰。
她還替她在空手道會館找了份櫃台的兼職工作。現在的柳庭亞看起來就跟外頭一般的年輕人沒有太多不同。
「甭假!警察阿姊。」咬著口香糖,柳庭亞一副很了的模樣,「你未來老公現在怎麼樣了?」早從其他人的耳朵里知道她的未婚夫出車禍的事。
「他今天出院。」將門給落了鎖,季依凡在小棒間里換衣服。
「听起來還不錯,那你干麼一副火大要殺人的樣子?」
「我沒有火大要殺人。」她充其量只願承認自己的心情有點亂。
苞常仲偉相處之後所帶來的情感騷動令她感到不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與他之間的合約關系,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關心他,她越想越感到胃部糾結,雖然現在有借口以嬸嬸來壓他,他就算滿心不願,但也還算配合,但是一想到未來,她竟然不踏實了起來。
「騙肖!你這話去騙三歲小孩還可以,不要拿來騙我。」
季依凡換好衣服,用力的把門打開,看著她,「你是吃飽沒事干,來找我碴是嗎?」
「不是,我只是關心你。」柳庭亞看到她的表情,不太情願的讓開一步,「阿姊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未來的老公因為車禍意外而出了什麼大問題?」
「除了手骨折需要一點時間恢復之外,一切安好。」
「那就怪了。」柳庭亞困惑的撫著下巴,「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老實說了吧。」她的手不客氣的搭著她的肩膀。
「說什麼?」她沒好氣的問。
「就是你怎麼會這麼快就決定結婚,大肚子?不可能,大肚子不可能還來教空手道。但是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原因……听說你未來老公緣投又好野,這麼優的男人為什麼會娶你這種女人?」
「你欠打啊。」季依凡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什麼叫這種女人,我條件是很差嗎?」
「你不差,只是脾氣不好。」柳庭亞很中肯的表示,「不單是個警察,還是個空手道冠軍,一個不爽就可以把人當街過肩捧,大家都知道你的底,不然以你的長相,早就可以騙到男人把你訂下來,也不會淪落到得靠相親騙男人。」
「去你的,什麼靠相親騙男人,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季依凡用力的往她的後腦勺打下去。
柳庭亞痛呼一聲,「干麼打人!」撫著頭,她連忙退了好幾步,「我只是想要幫忙而已。大家都嘛在說,對方的條件那麼優為什麼要娶你?你不覺得該在結婚之前先搞清楚嗎?」
「搞清楚什麼鬼?」
「他說不定是性無能。」柳庭亞一臉正經,「不然,會不會是個Gay,所以隨便挑一個阿薩布魯的老婆來掩人耳目?」
季依凡無奈翻了個白眼,現在的八年級生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敢講,一個比一個天馬行空。
「柳庭亞——」她的雙手忍不住握起拳頭,「本小姐真有那麼差嗎?」
柳庭亞立刻搖頭,「你當然不差,我剛也說過你只是脾氣壞了一點,你絕對是個好人。」眼神一斂,「要不是因為你真的很好,我才懶得管你要嫁給誰,管你以後會不會幸福……」
她的話使季依凡冷靜下來,听出小丫頭未說出口的關心,原本抿緊的雙唇揚起了弧度,「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都幾歲了,可以為我所做所為負責任。」
「年紀不代表一切好嗎?有些女人到了七老八十還是被男人騙,這種事情每天都嘛看得到!所以不要說年紀大就懂得多,雖然我比你小,但是我在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听見這江湖味十足的口氣,季依凡不由得失笑。
「總之,警察阿姊,在還沒結婚前,你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嫁個性無能或是Gay——你就等于守活寡,這一生就毀了。」
她很清楚她與常仲偉的婚姻基礎何在,而這原因是怎麼也無法說出口的。
想到即使躺在病床上,還是不忘公事的常仲偉,她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個工作狂就跟她死去的父母一樣,可能到死都還把工作掛在心上。
「丫頭。」收回思緒,季依凡伸出雙手拍了拍她的雙頰,「婚姻不是只有性好嗎?」
「靠!阿姊,你現在是要跟我說愛嗎?」柳庭亞一臉不屑的嘲諷,「如果世上真有愛的話,我老爸不會在我媽死不到半年就去娶我阿姨。」
季依凡輕嘆一聲,實在很難跟這孩子解釋些什麼,只能鄭重解說︰「婚姻還有其他的意義,像是承諾與責任。」
柳庭亞冷哼,「承諾和責任?哼!重點不在結婚證書那張紙,而是在人。有責任感、重承諾的人,就算沒有結婚證書也會說到做到。但是沒有責任感,不把承諾當一回事的人,就算有結婚證書、就算曾拿命向天發誓,都只是狗屎。」
或許是因為吃了幾年的苦,所以丫頭看待人性自有一套看法。季依凡不得不認同她的話。像常仲偉不也是看中她的責任感而決定跟她簽下契約,娶她為妻,因為她季依凡是個重承諾、說到做到的人。
不論她和常仲偉未來如何,那是她的事。她拍了拍柳庭亞的肩膀,「總之謝謝你的關心。今天我未來老公要出院,不能再跟你聊了,先走一步……對了,你最近不是要考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