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鳴 第2頁

「大哥的意思我懂,您是擔心小弟擔不起秦家的重責大任,可小弟卻不這麼認為,我身子是差了點,可腦袋並不差,舉凡和帳有關的,我樣樣做得到,不比二哥差多少,二哥既放心我當,那大哥也不必太擔憂,小弟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溫文的說。

秦有菊身形雖瘦削,可五官十分立體,輪廓斯文而清俊,別有一番俊逸清遠的氣質,說話時雖未顯鏗鏘有力,但聲音溫厚令人不忍拂之。

若一般人與他說上話,定對他服服帖帖,自然而然從之順之,但秦在松根本不吃他這套。

「你這小子,怎麼也與你說不通,隨你想怎樣了,這家業你愛管就管去,可你憑什麼扣我的月銀,從五百兩變成四百兩,這讓我怎麼養活那一院的妻妾」秦在松怒問。

這才是他扯了半天的重點,管他家業誰去扛,今兒個他討的就這一條,秦家三兄弟除公款外,每月另有銀錢私用,想老二在時也沒敢動他的月銀半分,但這病老三居然一掌權就扣他銀子,他活得不耐煩了嗎?

「你的月銀被扣了?這事兒……我得問問秋兒。」秦有菊皺皺眉後道。

「問秋兒?」關她什麼事?

「我忘了對大哥說一聲,我當家忙,就將發月銀的事交由秋兒打理了。」他解釋。

「我的月銀你讓秋兒來發放?」秦在松愕然。

「是啊,秋兒的腦筋靈活,對帳又頗有一套。秋兒你說,為什麼要扣大哥的月銀?」秦有菊轉而問向身邊的俏丫頭,讓她解釋理由,免得大哥一怒,連屋子都給拆了。

秋兒長睫輕揚,秋波微轉,她雙眸含笑,款款走上前。

「大爺平日月銀五百兩,可近半年來已經透支近兩千兩,這筆錢遲遲無法補回來,我只好先由大爺的月銀里扣,每月扣一百,直至兩千兩歸庫為止。」她聲音清脆干淨,比銀鈴聲還悅耳,數帳時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含糊。

「你……你這是追債?」

「大爺了解就好。」她白玉般的臉龐微笑起來,螓首輕點。

「你一個丫頭什麼身分敢向我討債真是反了,反了!」秦在松氣得吹胡子瞪眼楮,手一揮,將眼前的樟木茶幾給掀了。

秋兒柳眉一挑,不驚不懼,姿態秀美的站得挺直。「想當年二爺當家時,因故挪用了公款,您不也來追債,道是親兄弟明算賬。那二爺二話不說,馬上賣私產補回,還連利息也一塊算了,而您,我還沒算利息,若以五分利計算,每月還得多扣您一百兩銀才行。」她不疾不徐的說。

秦在松被堵得說不出話。

她見狀,笑了笑,轉向秦有菊問︰「三爺,我這樣處置可妥當?」

「妥當,甚為妥當,相當公正。」他連連頷首。

「公正個屁!」秦在松氣憤的由椅子上跳起。「老三,你比老二還狠,竟放任一個丫頭騎到我頭上來!」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秋兒說的也沒有錯,公私要分明,否則咱們家這本帳豈不是要亂七八糟?」秦有菊實事求是的說。

「你!」秦在松咬牙。「好,月銀這事我就不計較了,可我問你,當初說好咱們南郊的那塊地要賣給翠花娘家的,為什麼又反悔了?」他再尋事質問,翠花正是他的第十房小妾。

「南郊的那塊地是嗎?那我得再問問秋兒了。」

「又問秋兒」秦在松芝麻綠豆眼一瞪,簡直要噴火了。

秋兒嫣然一笑。「這事兒是我阻止的。」

「你憑什麼?」他橫眉豎目的問。

「是這樣的,那塊地賣了也無所謂,可買方出的價格不太合理,我讓人先去評估評估後再做打算。」

「當初說好是兩百兩,怎能出爾反爾,這教我怎麼跟翠花交代?」

「那塊地值一千五百兩,兩百兩賤售未免太不合理,難不成您是故意讓咱們損失,好圖利翠花夫人的娘家?」

「我……」事實確實如此,翠花成天哄著他送塊地給她家人,那女人才進門一年多,自個兒對她還新鮮著,她的要求怎好拒絕,也就勉勉強強答應了,可這塊地歸公,不能由他一人作主,且當家的畢竟是老三,便說由翠花娘家買下,那兩百兩其實是由他咬牙拿出的,本想老三軟弱,哪敢質疑他的決定,哪知道老三沒意見,有意見的竟是秋兒,這象話嗎?

「地是我秦家的,我要以多少錢賣出是大爺的事,你這丫頭管得著嗎?」

秋兒瞧向秦有菊。「那請三爺決斷好了。」她將問題丟給當家的去解決。

他不禁為難起來。「大哥,那地是咱們兄弟的,只要價格合理,小弟沒意見,你若真要送給翠花嫂子,自家人就打個折,算你一千兩百兩吧。」他開了價。

「一千兩百兩,我還欠公款兩千兩沒還,哪有錢再拿出來?」秦在松愕然。

秦有菊無奈地說︰「大哥,翠花嫂子只是您十個小妾之一,若送出這塊地,對其他九位嫂子怎麼交代?難道每個人都比照辦理,人人送上一塊地?就算如此,這也是大哥的私務,總不好要小弟全都幫襯吧?」

「這……」秦在松又啞口了。人家說得合情合理,的確沒義務幫他每一房妻妾都置田產。「那……好……好吧,算你說得有理,可另一件事,你又怎麼說,我安排一位新管事進府,為什麼你不準?」

「這我得再問問——」

「這也要問秋兒」不用麼弟說,也已經知道他要問誰了。

「是啊。」他笑咪咪,彷佛理所當然。

秦在松火冒三丈。什麼都要問過秋兒,敢情她已成了他秦家的當家主母了!

秋兒正要步進秦有菊的屋子,姚大夫迎面走出來,見到她,姚大夫花白的胡子聳了聳,笑開嘴。

「秦小子才念著你,你就過來了,你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听了臉微紅。「姚大夫說笑了,我不過是來替三爺送東西,哪里就心有靈犀了,沒這回事。」

姚大夫更加故意的取笑。「是是是,是老夫胡言,沒的事,沒的事,那老夫就先告退,不打擾你小兩口了。」

這句小兩口又讓她微紅的臉蛋加深了顏色,益發顯眼。「姚大夫!」

瞧她惱羞的樣子,老人家捋著胡子,笑笑走人。

姚大夫一走,秋兒立刻瞪眼氣惱的往屋里去。「定是您對姚大夫胡扯了什麼,否則,他不會每回見了我總要消遣那麼幾句,我拜托您不要——啊,我什麼都沒瞧見!」她原本大聲說著話,進去時秦有菊正在更衣,見他敞著胸膛,她趕緊尷尬的背過身。

沒料到她會闖進來,他連忙加快穿衣的動作。「好了,好了,我穿好了!」整裝完畢,他馬上說。她這才面紅耳赤的轉回身。其實是她疏忽,姚大夫來必是為他針灸,扎針得月兌衣,是她情急沒問就闖進來。「三爺,對不起,是我無狀了。」她認錯。

「沒關系,沒關系,是我動作太慢,明明听到你的聲音了,卻還是慢吞吞,害你受到驚嚇,我真是歉疚。」秦有菊懊惱的說,眼瞼微垂,藏在眼皮下的黑眸悄悄露出幾分詭笑。

「三爺別這麼說,明明失禮亂闖的人是我,反而讓您不自在了。」這下她連方才進來時在氣什麼也給忘了,滿月復的羞愧。

「算了算了,咱們也別互爭誰錯,秋兒過來找我有什麼事?」他和煦的問。

「喔,這是府里這個月的帳,我已核對好,拿來讓您過目。」她將抱在懷里的帳冊遞過去。

他伸手要去接時咳了起來,她只得先將帳冊丟一旁,上前拍他的背為他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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